(摄自徽州绩溪家朋的“节妇坊”)
行走在徽州老街老村落,参观民居、祠堂和牌坊是必不可少一项内容。三者统称为徽州“古建三绝”,用以彰显一个村落或是家族荣耀。而其中的牌坊更是如同一座不朽的丰碑,镌刻着主人的功名伟绩,以供世人瞻仰。
在历经几百年后的今日,当我们在牌坊下仰视这些倔犟站立于历史风尘,经历过无数人目光审视、手指摩挲以及精神审判,依然沉默地矗立着石坊,听它以特有方式向人们讲述在这片土地上真实的人物和事件。
牌坊这类建筑不同于并列于“古建三绝”的民居与祠堂。从明朝至清朝名列三大商帮的徽商富泽天下,衣锦还乡光耀门楣不惜以重金修建住宅,并且为张扬宗祖先贤、传承族制、激励后嗣而修建祠堂。但牌坊不可以,不是有钱便可随意树立。
建牌坊在古代有规定,需得有功名功德,还得依其规格经过上至皇帝、下至所在地州府不同级别批准方可。
徽州的牌坊就其建造意图来说,大致可分为三类:标志坊、功德坊、科举成就坊。设有四种等级,依次为御赐、恩荣、圣旨、敕建,从内容看牌坊又分为忠、孝、节、义坊。
自古徽地有“贾而好儒”风尚,信仰以读书谋仕途以传承家业,因此徽地人才众多。有统计表明,自唐代以来徽州进士共计两千余人,其中明清时期约占三分之一。又由于明清时徽商纵横商界,成功之后惠泽乡里,因此无论是颂扬功名伟绩或是为表率贞孝、或是为倡导民风,牌坊成为徽州大地特有建筑形式形成一种人文标签。使得牌坊如今成为徽地文化的一项重要内容,具有典型的地域特色。
徽州牌坊能以地方文化呈现,一方面它在数量之多覆盖之众占居的优势。据数字记载,徽州原有牌坊一千多座,其中经历自然损毁以及特殊年代破除腐旧,至今完好保留的尚有一百余座。其中歙县最为突出,独占八十余座。有集中排列在古村镇,有掩映在青山秀水间,也有散落在民居庭院,分布之广足见牌坊作为徽州文化一部分,镶嵌在徽地人们生活中。
其次牌坊的影响力之大,让其以具有的代表性位居牌坊之首。著名的许国石坊,俗称“八脚牌楼”,是全国独一无二的牌坊。因为牌坊建造有着严格的等级规定,除了皇室家族可建八脚牌坊,其他臣民只能建四脚及以下。许国石坊建造有如下传说,也是与徽地牌坊有关,因由而起。
许国石坊建于明朝万历年十二年(公元1584年)。坊主许国是歙县县城人,嘉靖乙丑(公元1565年)的进士,是嘉靖、隆庆、万历三朝重臣,即三朝元老。万历十二年九月,因平定云南边境叛乱有功,又晋升为少保,封武英殿大学士。石坊上刻制的“少保兼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许国”,便是许国全部头衔。云南边乱平息一月之后,万历皇帝重赏群臣,许国被赞为“协忠运筹、芪著劳绩”受到了“加恩眷酬”,上沐皇恩,回到老家歙县建造功名石坊。由于当时徽州达官显贵、乡绅巨贾众多,四脚牌楼林立。许国是地方的骄傲,如果只是造一座四脚牌坊,无法体现他的官重威显。许国灵机一动,想了个“先斩后奏”的点子。
这座牌坊前后共拖了七八个月,许国才回朝复命。见到皇上久跪不起默不作声。皇上迷惑,责备说:“朕准卿四月之假回乡造坊,为何延为八月?建坊这么久,不是说是四脚,就是八脚也早就造好了”。许国听了,顿时口呼万岁,奏称“谢皇上恩准,臣建的正是八脚牌楼。
这便产生了如今独一无二的许国石坊。因其形制特别,既不似四足鼎式,又不似门板式,而为“口字形”牌楼结构,实则占尽牌坊风光,也成就徽地牌坊独占鳌头独领风骚。
(“许国石坊”。选自博友子蕴《安徽行系列之“徽州古城与西园”》中图片。致谢)
再次从其建筑艺术上来衡量。与徽地民居的讲究一致,富贵不失雅致、奢华不失庄重、精致不失纯朴、美观不失实用。牌坊在建筑上也呈现出与徽派建筑融为一体的特质,无论是在其内容上体现其独有的彰显、颂扬、光耀之功能,还是在形制上衬托出其门庭富贵、显赫、腾达的醒目,牌坊从题字、选材和石雕工艺上都能体现徽建筑共有特性,以及固有的个性相结合。在曾经见识过的各种不同类型的牌坊中,如“进士弟”“同胞翰林”“节孝坊”“节妇坊”“棠樾牌坊群”等,其石雕之精美、构思之巧妙令人赞叹。
徽地以“程朱理学”为底蕴的“重读书、明义理、倡和睦、崇勤俭”等风尚,在牌坊石板上以篆刻的字画传承了下来。
这些都让徽州牌坊以古老的文物让现代人为此惊艳,同时也会让人沉重,甚至如桎梏般令人窒息。在这里看到最多的却是用来赞美妇女的功德牌坊。
徽地人口多,特殊的地理环境山多田少,人们以出外经商寻求生计,徽商在明清时期达到鼎盛。这其中能够富庶一方的毕竟少数,大多数只是为生计而奔波,四处游走。商人轻别离,这种生活环境下,很多妇女便成为如同今日的留守群体:务农、持家、照顾老人养育孩子。也因此面对在外的男人出现的情感或是生命变故,这些妇女便会独自挑起生活艰辛,甘愿或是不甘愿地付出自己一生,去面对世俗对于她们的评判,那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世人在意的是她们怎样活,并不在意能不能活得下去。
在原为徽州府中心的现歙县地界,存留下来的82座牌坊中,功名坊36座、贞节坊33座。每座树立的贞节坊都是一个女子付出一生并广为人知的泣血故事。
如今的人们在露天博物馆观看这些公开的文物时,带着敬仰和敬畏。敬仰,这些被历史记录下的用作标榜的人物。敬畏,这段真实的历史。历史不会因为人们的喜爱或是憎愤便能随意篡改。正因为它真实地纪录历史,才体现出存在的价值。这价值包含着对历史的研究价值,也有着现今的人们在时代的文明进程中所获得的精神价值。
每次走过这些牌坊都会习惯性举起镜头留下图片。无论是功名也好节孝也罢,这样的建筑在形制上都给人一种压迫感。谈论起也没有说起白墙青瓦马头墙的美感和韵律。在牌坊身上体现出更多的是一种人文的悲悯情怀,这可能也是历史给予后人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