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指着一棵树说,这是枣树。
在没见到那块石上“枣园”二字时,我是半信半疑的。我见过的枣树都是挺直高大姿态,虽然满树琐碎的叶子不是遮蔽天日的浓荫,但枣树特有的虬枝劲骨在冬日里划乱天空的造型,也是其他树木少能与其相映的。如果把花比作女子,那树木无疑该形容为男儿。而这枣树便是那凤凰男,既有着来自乡野质朴的原生的孤寂,又有着在城市众多葳蕤的威仪的树木中少有的倔犟。因此,枣树在我看来嫩叶虽然不易辨识,但独有的缀满琐叶的老干枝,还是能够猜出七八来。
眼前的这棵树木体态粗壮,树干矮小而苍老。好象因为老才萎缩下来。如果不是顶着一蓬刚刚青翠的绿叶,我甚至怀疑它是不是还活着。仔细观察它的枝杈、叶片,同事还不惜从树干抠出一片树皮来,果真是枣树,果真是一片枣林。
放眼望去,这一片枣园里皆是这种树形。粗壮粗糙的树干少了常见树木由根部向顶端的过渡。倒象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翁老妪,驼着背挽起干裂的暴着青筋的腿脚,费力地站着。
不相对衬的,是那一树在这个季节蓬勃开来的枝叶告诉你,它孕育着、生长着、积蓄着,为即将迎来的果实期准备着。
或许有人说,没种过枣树难道没见过?
现如今,随着城市化进程加速,随人流涌入城市的,便是这些原本只能在乡村田野、农家小院里才能见着的果树。最初是在公园,在道路两旁,在城市绿化带;然后在小区、在邻家院子、甚至在半悬的阳台,各季各种果树与花卉一起成为了观赏的景观。无疑,枣树与桃、桔、石榴、枇杷、柿子等等果树,都是我们身边常见之物。
说是观赏,因为摘吃它们的时候少了。记得小时候每年伴随秋季开学的,就是我必径的路段,那是另一片跟我们不同片区的平房,有户人家后面那片有菜有树的院落里有棵枣树,倚在路墙边。在那时我的眼里,它属于在果树中比较高大一类了。又因为那上面的枣永远都是我可望不可及的距离,因此,枣在我记忆里,很长一段时间只记得长在树上的模样。
当然,也有从树上掉下一二三颗枣的时候,但往往都是眼疾手快小伙伴嘴里的美味。象我那种时常都是呼啸着来呼啸着去的人,很少能有被枣砸中的幸运。
相比较那时桃树倒是常见,但不并多。平房时代,邻居中也有不少不工作、便在周围开垦种菜的勤劳主妇。桃树便是菜园里常见的果树,在菜园边角或是中央间隔着有那么一两棵。现在想想,那时他们爱种桃树,可能考虑的是可荫可食,便于劳作中休息。又因为桃树不属高大型,不会过度遮蔽日月精华,影响菜蔬生长。
也是因为种在菜地,似乎就属于半散养状态,不似栽在人家院落那样被看护。因此桃子那时是我们不费劲就能吃到的水果。只是从来没等到桃子成熟时,它便成了口中物,以至于那时候以为桃子就是那种寡淡涩硬,真不好吃。不如那时菜蔬类的西红柿及瓜果类夏季果蔬吃得解馋。
这样一对比,便更觉得枣子味美了。吃不到归吃不到,人家的甜是认真的。
现如今,不知道是匆匆太匆匆没空理会,还是太爱惜果们在树叶上悬挂着可爱模样,更甚或是现在物品丰富人们不再馋涎它的美味,如今烂在树上摔在地上的果子多了。
我就常见不同时节,小区里清洁工边清扫边用纸袋拾捡着地上果子。那神情有欢喜、有惋惜,也有厌烦和埋怨。尤其是在结满枝头的枇杷和银杏果,跌落地面炸裂爆浆的情景,着实有些清理难度。
再就是停在树下的车辆,不时有成熟的果子坠下,砸在车上。不伤玻璃不伤漆,只是那果浆有些恼人。遇着性情温和的,象中了彩喜滋滋清理掉完事;遇着性子糙的主,开着顶着果皮果汁、树胶、鸟屎的车,依然淡定驰过。从车子上粘连物就能猜出车停在何种树下,约摸停了的日子。
从这方面说,枣树的开花结枣即便坠落,都显得文静得多,至少不会给他人带来烦扰。即便是冬天叶子凋零,以其特有枝杈干枯着划向天空,孤独的掺杂在周围的葱郁中,人们依然看到是它的特立独行。再加之鲁迅先生的经典名句“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枣树,便更加显出文艺起来。
篇首所说不信的那些枣树,是从它的长相上分辨。实在是与我印象中和现在小区里这些不同。当然,我原本也没有识别它的本领,除非它到了季节树上挂满了由潮红而绯红再而紫红的枣。
在我们这座以桂树、樟树遍布的城市,枣树的颜值实在让人无法把它当成看点。即便同是挂满了果,它没有五月里成熟的热闹。当然,五月本就是喧哗的季节,它延续着春的繁华,又开启着夏的茂盛,总是给人以急速和转瞬即逝的忙碌。
而在秋天里成熟的枣便显得悠闲很多。在天地一切走向凋零之时,慢是一种挽留,是最后的守候,也是人们寄予的情怀。因此,枣树上挂满的枣是由秋而冬时,我们抛向枝头对于季节的瞭望。
它不同于在那个季节我们所感受的桂花树香,高调地张扬着。枣树却是安静的,悄悄地开花,悄悄地结果,悄悄地成熟,掉落在地上也是悄悄的。一直以为“有枣无枣三杆子”,是指枣在树上看不见,以此打枣。后来才懂得鞭打是为了刺激枣树更好的抽条和结果。
现如今小区里的枣树越长越是高大,可能也是考虑不是其食用价值,更多的是观赏性吧。因此,它处于自然的野蛮的生长形态。而那些既有观赏性又有经济价值的枣园,会更讲究其培育过程和最后收获,因此也成了我们所不常见的模样,以至于我站在这片枣林前,对面而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