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在姐姐家,每到周末我们都要去看看,陪着说说话。在三姐妹中,姐一直是爸妈得力帮手,公认为对家庭贡献最大。
小时候的记忆里,更多是与姐的争吵和打架。而恰恰是这些勾勒出幼时的我,一个渐渐远去却越来越清晰的自己。
姐从小聪明好学动手能力强,看到左右邻里擅长的面点或是手工,她看着就能学会。记忆中小时候妈妈手织的纱衣纱裤、后来的毛衣毛裤,上中学后会嫌弃没有花样。喜欢姐姐编织的。姐织毛衣花样多,时兴什么式样花型她都能织出来,而且手快。爸妈、我和妹妹以及家中第三代,穿的都是姐姐手织的衣服。
如今爸妈衣柜里陈年老货中还有姐姐织的毛衣毛裤背心,站领鸡心领套头的开衫的半毛的全毛的一摞摞,爸妈很少穿,又不舍得拆和扔,都在那儿。
这样的闺女爸妈当然喜欢。但我小时候很不喜欢。但凡姊妹中谁最得爸妈宠的那个孩子会被视为“公敌”。妹妹最小,似乎得爸妈宠我很认命,但姐姐小时候得爸妈偏爱就很不服气。说到此,可以看出我们三姐妹中,不是别人成“公敌”,而是我成了那“公害”。
从小羡慕有哥哥的伙伴。理由很简单,按现在的话说跟小伙伴们干仗时可以豪横一些。既然没哥哥,动拳头的干活当然不能干,怕吃亏。嘴皮么倒不耽搁。
小时候吵架练嘴的就是姐姐,动因很简单,鸡毛蒜皮。我俩只要在一起就如唇齿碰撞,比如那时我俩一起洗脚,谁碰着谁都是导火索。比如睡一被窝不乐意碰着了,也会踹两脚。
吵架方式也简单,爸妈在旁边时我俩不敢出声,瞪眼睛。谁先眨眼算谁输。这一项,我胜出时多。爸妈不在近旁,我俩用最快的语速重复一句话:说对方缺陷。比如我姐天生自然卷头发,我就说她“翻毛鸡翻毛鸡翻毛鸡~~”。我姐会说我“你最丑你最丑你最丑~~”看谁一口气说得多。
我姐赢了,因为我在三姐妹中最丑。是不是最丑凭着感受得来,比如姐姐妹妹受爸妈袒护时多,逢其时便会受“丑小鸭”心理暗示。有一阵子我跟姐吵架她会骂我是捡的。这真不是现在说出来这么轻松,模糊中好象听妈妈半真半假说过,为这话我还很正经问过外公。估计那时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自求不过来了,投靠外公算是寻找一种安全感吧。
再比如我和姐姐有时中午就近去妈妈单位吃饭,然后单位里那些阿姨叔叔的,大多数夸过姐姐漂亮。那时妈妈单位很多天南地北的人,有支援建设的、有华东一带下放知青、还有退伍来的年轻人。最阴影的一次,是一位胖墩墩大脸盘叔叔,操着一口山东腔,提着我的两羊角辫喊我“小丑丫”。
心里滚车轮似重复着“死胖子死胖子死胖子~~”
总之,所有接受的信息直指我是那个最丑的人。
人丑多读书,是近年来流行的一句话,我们那时代也作兴。上中学后功课忙,性情也收敛起来,发现只要是学习时家人看我眼神都静了很多。在姐姐参加招工考试时,还会问我一些方程和几何方面的题目,这让我很是得意一阵。再后来,家门口的比我低年级的也会拿些不会做的题目问我,这种自豪感在当时很不讨人喜的我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那时姐姐常常会带回我们看不到的比如《青春之歌》《第二次握手》《苦菜花》《暴风骤雨》之类小说,我会趁她不注意偷看一些。后来我俩分房间住,我和妹妹住的那个房间与正房隔着小后院,安静,便于学习。也是在学习中我制服了妹妹。别说,读书时她很怕我。
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觉得有姐姐的好。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姐姐的实惠就体现了出来。原来我们只能被姐姐欺负,外人是绝对不可以的。
从小到大爱跟比自己大的人玩,但凡在外面跳绳跳皮筋踢毽子或者在公共水池跟别人发生争执,自己搞不惦的姐必定帮我主张。
记得七八岁时,我们常常放学后不回家,在离学校不远处的“工人文化宫”那楼梯水泥扶手上滑滑梯玩。一个同班比我长两岁高过一个头的同学,将我从上面推了下去。看我顶着蹭破皮的半拉脸哭叽叽到家,已经回家的姐姐拉着我找到那同学家。那同学家离得有些远,估计就是以我们现在走也得半小时路程。看是两小孩家长也不当回事,姐姐领着我靠在门旁,等着大人处置。有点相当于现在的讨说法。那时姐姐也不过十三四岁。就这行为也很显气势。如今我妈还记得这事,不记得我同学名,说起都是“那个小时候经常欺负你的大个子”~
有姐在她永远都是保护你的那个人。五年前公婆相继去世,在老公公的追思会上遇到的一件事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气可笑。因为那天的人多且杂,一切按照仪式步骤来。其间,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也还整齐,很熟悉的样子跟我握握手,我也是礼貌予以回应。等我们完成程序从厅里出来,这人又挤到我身边,拉着我手絮絮叨叨说着。我姐威武,冲过前来将那人推开有丈余远。原来我姐发现这人不正常,估计从这家握到那家、从这人握到那人就没停歇,这次拉着她妹子了,叔可忍姐不可忍!
姐谈恋爱时我正是初三,那时准姐夫巴结姐会顺带我们。记得最清楚的是送我们冰棒票,再有印象深刻的就是买了一套组合的立体声音响,那时讲究大,音响是柜体式,下半部喇叭蒙面是红黑交织带金丝线的面料,我姐搬回家。就是从那时起,我听过邓丽君、龙飞飞及很多港台歌曲。
觉得从那时起,姐姐便多了大姐风范。即便她成家后,对家里也是永远放不下的样子,家里大事情爸妈都会与姐姐商量,也会由姐姐操持。“问问大姐”成了爸妈口头禅。连我找对象的事姐姐也没闲着,有时还会亲自察看。我这老公她妹婿就是她看中然后我们才见的面。
因为有姐姐似乎我们永远都可以任性,反正摊子有姐姐收。我在父母面前一直是那个性格最轴的人,以至于也最不受待见。结婚那天更是与一屋子两方的同学呼啸着就出了门。待姐姐到新房这边合影拍照也没觉得什么,后来听姐姐说,我还没出门爸妈就躲在房间里大哭,说是妈埋怨爸在我快结婚前还说我,好了,现在二丫头出去了。
我结婚前跟爸妈生气好久不说话,后来他们给我钱买嫁妆我也不接受。估计这事很伤父母心。
姐姐劝不住,只好吓唬说:“哭,再哭!阿琍就出不了门了。”
而我根本没注意到,没心没肺出了家门。
正是从结婚有了孩子后,才懂得父母恩。也似乎成家后,越来越念起姐姐的好来。才懂得作为家中长女姐姐为家庭的付出。姐姐永远是那个站在整个大家庭角度最有担当的人。这付出虽然不是贫苦家庭孩子吃了几重苦几茬罪,而是关键时刻那根定心的针,让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怕。
爸妈一直照顾我们,近两年身体不如从前。姐姐将爸妈接到她家,明显比在我们家精气神好,为此心中对姐姐的付出充满感激。上次跟姐姐聊天说到一共同熟悉的老人,子女不能悉心照料,很受罪。我跟姐说再过一年我们轮流来,不能让你一人辛苦。
每次打姐电话,我叫“大姐”,姐那边清脆一声“哎!”真舒坦。身边了解的人都很羡慕,这种有姐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