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识桂

开窗桂香来，在这个时节是最美的享受。

树木也风情，要我说，春天的柳、夏季的樟、冬日的松，在我们这城市算得上各领风骚。那秋季呢？水肥山暖之时，拿什么来征服这一秋草木？

我若说是桂花树你信么？

你可能会说，它没形。确实，论形，它没有道路两旁的梧桐气势，也没有樟树的枝繁叶茂，更没有银杏的昂扬挺拨，连那一丛枫叶都以自身细碎摇摆出一道秋意。不论在哪里，这桂树都无以从“形”状上赞美，平常得如同置身人群中的大众脸，浑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你可能会说，它没色。确实，秋天的色彩就是缤纷着斑斓着立在枝头。而桂却是四季里不动声色。冬季里隐忍、春季里复苏、夏季里拔节，于它都是默默中进行，看不出变化。如若它同叶如蝶翅的银杏相邻，更象是遇着了树中戏精，结出一树白杏果不说，每到深秋满树披带黄金甲，连叶落都是那么不甘寂寞的悲情，在风雨飘摇中布满一地妖娆。再瞧瞧那桂，从容，淡定，秋风如何？寒霜如何？葱绿一世，从不改色。

要说桂树，它贵在气息。这种气息，如同人的气质，散发出自有个性，与其他不同。树木的形、色、气，唯独“气”最为贵，是我们常说的“气韵”，同属美的范畴。又因为“气”的看不见摸不着，这类美感的获得，靠灵感捕捉，凭自身造诣，甚至能否获得这气息带来的快感，得看身心契合。

本地牡丹与桂花齐为市花，一争春，此花一开百花残，独占魁首；一争秋，“千株向摇落，此树独华滋”，卓尔不群。

能在这个季节里独自芬芳，天地弥漫，无处不在的，唯桂树。因此说桂树是秋季当仁不让的树魁，你还会质疑吗？

曾经，印象中的桂树只能在皇家园林、官家庭院、深山寺庙里可见。那些数百年的参天桂树用粗壮苍老的树干、茂密如盖的树冠，散发着典雅端庄的气息，与那肃穆庄重的权贵一样，以经历过岁月沧桑、看惯人间气象的气势俯视着人世总总。那里的桂树是神秘的，神化了般。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信男善女参拜？那上面怎么会挂满了祈福的绸带？

现如今，桂花已落入普通城市的普通街道的普通人家。闻香识树木，循味寻桂香，所到之处皆为桂香。或清逸淡雅或浓香馥郁，或近至无踪或远处飘忽，真仍是“不辞散落人间去，怕群花、自嫌凡俗”的气性，这才是树中真君子。

每日在院前屋后的两棵桂树前盘绕，看着朋友圈异地花开花落的花讯。受今夏初秋连续高温影响，江南的桂花孕期更是显得漫长。花迟无语人自期待，等待秋凉，等待一场又一场秋雨，满树花开。届时恰似约定般，便是桂花齐放。

夜晚时分，一切归于安宁，形、色掩映在夜色中，此时最能感受气息。晚间打开院门通着窗，斜偎一几一椅旁，熄灯闭目，闻桂香。

黑暗会让听觉触觉更灵敏，能够看到白日里无法看到的东西。会看见桂花的香色，会看见花气的行迹，或丝丝缕缕，或气团香簇，匆匆的。偶有缠绵室内绕梁，也是飘忽着躲藏，从这屋到那屋，落身上钻入体内，游戏般……

也想起曾经去过的地方，那里老桂还在散发着远古的老香吗……

古人常在月下咏桂，其实无月的夜晚，就着桂香，喝着绿茶，想着心事，好有秋意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