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关于快乐的记忆应该停留在孩提时代,尤其是我们这代人。通常,人在物质与精神匮乏时,天性和野性会倔犟释放,而这些童年的原有属性,使得我们在天然、无拘环境中快乐甚至是野蛮生长。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住砖瓦平房、行有公交、生活设施公用等这些是城市标配。而作为有色家庭和子弟,除了这些共用之外还有专属学校、医(卫生)院、食堂、澡堂和可观影文化宫,这在那个无区别、大统一的年代,拥有这些就是我们对美好生活的一切认知。
从平房到楼房、从刚需型到改善型,掐指算来在母亲工作单位所在家属区“机厂”生活时间最长,前后十七八年。我们口中的“机厂”是母亲工作地方、是我们生活、上学、嬉耍以及对未来向往开始的地方。
“机厂”当年的全称是“铜陵有色机械总厂”。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国家开展建设时期,机械制造是重要项目和关键技术,因此在很多人眼中,“机厂”在铜陵有色除矿山冶炼之外有着相当地位、并具相当规模的大厂。在那里聚集着由祖国各地支持铜陵建设的技术人才,也有着象我母亲这样从学校招来的学生娃。到了我们已经懂事年纪,周围有着更多不同口音的南腔北调年轻人,有的是退伍军人、有的是来自邻近城市的下放知青。这此在我们看来都是 “机厂”之所以“大”的一部分。那时的机厂因“大”而全、因“多”而繁,构成我们眼中世界,也是生成我们快乐的土壤。
记忆中最多事的是到妈妈单位等候她下班。是的,就是多事。除了没带钥匙进不了家外,其他的都属于多事。机厂的大门,在那时我眼中很是神秘、无奈且高大上的大门。这扇大铁门每天只会在上下班时间敞开,其余时间只留下靠近门卫房的那小铁门,很讨厌的是,有时连这小铁门也要关着。
进入厂门,笔直走过一条宽敞大道,往右拐便是妈妈工作的铸钢车间。进入高大轰鸣的车间、绕过堆放的钢铁材料、从焊制的铁梯子爬上二楼,便能到达妈妈所在的配电房。因为是电力炼钢,配电是生产过程重要环节,从配电房落地大窗户可观看到车间里炼钢炉生产过程和状态。诺大的配电板上有着数不清的旋纽式开关,看到妈妈从这个开关旋到那个开关,结合车间吊行的行车、通明的炉火、忙碌的身影......这些是我对母亲一辈子工作最具影像的记忆。
记忆中有中午时间去妈妈单位吃饭。如果说还能用保健票在单位食堂里打些菜荤,那顿饭该是从第一节课起就得惦记着。能到单位吃中饭,那应该是在停炉不生产期间,因此没有了嘈杂声,大人们也比较悠闲。妈妈会用饭盒在电炉上煮饭,烤出一层锅巴。最为诱惑的还是单位食堂里飘出的菜香,不同炒菜前排着一列列队伍。遇到哪天跟妈妈相熟姐妹掌勺,那菜必定会更好看些,吃得更香些。这些,你懂得。
记忆中有成群集队呼啸着在前后几栋房子之间奔跑。因为家属区里住着的都是“机厂”人,弄脏了别人家晾晒的衣被、撞翻了别人家堆放的物架、甚至抄近路穿越别人家堂舍、打碎别人家的玻璃,交待完家长姓名通常便会放过。当然,回去少不得挨一顿长记性的打,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回忆。
记忆中还喜欢机厂大礼堂里放电影的日子,那个卖票的小窗口永远都充满诱惑和向往。关键是那时口袋里没有“买票自由”的能力,为了看场电影想尽办法,下策是随着人流“溜”进去,人多且急,检票人看不过来;中策是跟着认识不认识的大人,曲膝弓行,主打一个“小孩免票”;上策当然是挤脑袋正经买着票了。
另项娱乐便是篮球赛。紧邻厂门外有一篮球场,经常有厂里职工在此比赛,有工会组织也有自发进行。常常有不少人围观,我爸就是常常围观者之一,而且回来还要评论,在他评论中我们认识一个称作“小上海”的人。这位当年的“小上海”后来在集团公司机关任职,退休后回到上海,几年前一次洗车遇见,说起当年称他“小上海”,他清楚记得我爸扛着我妹看他们打球。
因为是子弟学校,我们也常常作为校宣传队参加厂里重要庆祝活动,比如站在通往厂区的道路两旁、手舞彩色绸带或彩色纸花团欢跳着“欢迎!欢迎!”,还比如在厂里大型活动和开展表彰中,在礼堂舞台上唱歌或跳舞。这些对于那个时期的我们,是与学习同等重要并乐于参与的事情,以至今日谈起依旧乐乐津道。
从小小少年到人已中年,从我们最初认识的“机厂”到“铜陵有色”再到如今的“铜陵有色集团”,这片居住地早已是平地高楼起,“机厂”按照集团改制要求进行了重组,但它在特殊年代曾经的辉煌、为铜陵有色发展发挥的作用,以及它给在这里生活过的一代人创造的生活环境,如鸿爪雪泥镌刻着时代印迹,让一代代人去感恩和怀念。
在铜陵有色,类似机厂这般围绕厂区而建成的生活区,以及创办的学校、医疗、保卫等企业办社会事业,体现出铜陵有色在城市发展中承担的责任与担当,成为时代特色。它的发展与演变是时代发展要求,也顺应着改革发展大势,作为一种有色精神在传承中传播和发扬。
岁月如一首歌。如今机厂已成为一段历史,在铜陵有色发展史这曲交响乐中,它曾经用跳跃的音符弹奏着最强音,在时代变奏曲里,它又以和谐的音律发出了时代和声,感动着、鼓舞着、激励着有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