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阿琍的头像

阿琍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3/14
分享

沙漠芨芨草

曾在东北感受过汽车穿行在绵延稻田和茂密玉米地里风光、也曾在西南领略过汽车穿越“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灵秀、还在东南享受过汽车行驶在沿海公路看那海面浪起云卷的惬意。途中观景成为旅行一部分,是到达景点名胜之前的铺设,因此说起去西北每天需有五到七八小时的车程时,我是淡然的,甚至是些许的期待,期待途中能够观赏西北黄土地上长风明月的浩荡和苍茫。

想象着沙尘漫卷的黄土地、断壁残垣的古城墙、或独立或簇拥的白扬树,还有无数次在风光片、在文字里、在朋友圈看到的洞窟、丹霞、峡谷、瑶池、沙海等,相对于水泥钢筋混凝的城市,这些原生态的景观每一处都是让人充满期待。

如果途中能在曾经的丝绸之路上追随一番,感受自远古摇曳而来的驼铃声中商贸的繁荣,以及中西经济和文化的交融,即便不再有“无数铃声遥过碛”的壮观景色,但从这片辽远苍茫中走出的文明已成为民族文化的一部分,绵延至今,促使后人不断去探索和发现。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在途中遇见“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的美景,那么这一路上收获的不只是风景,还将有与天地通灵、与远古对话、与风物共情。

因此,在我看来,此次旅程是从飞机落地兰州、我们坐上旅行大巴开启。

汽车奔驰在通往西域公路上,从山水江南跨越千山万水,变换的不只是空间位置,还有眼前景物的转换:从青色土壤到黄色大地、从满目葱翠到绿意零丁、从山高水长到一马平川......就象电影里突然切换的镜头,从一个场景置换到了另一场景。

目光随着车轮滚动不停扫视窗外,努力搜索着存放在大脑里关于西北印象,想着把它安放在这片土地上。视线翻过一个土坡又一个土坡、穿过一处荒漠又一处荒漠、越过一片戈壁滩又一片戈壁滩。汽车好似在一笔到底的单色画里移动着,无穷尽地延伸到远方。如果不是偶有风中摆动的白杨,或是出现在视线里一块水域以及围绕在它周围的植物、农作物、房舍、移动的人和畜牧,让视觉有了缓冲,否则你会感觉不到画面的变化、甚至汽车在急驶。

没有色彩跳跃,没有视线错落,就象声调里没了抑扬顿挫,缺乏了激情,让人产生视觉疲劳。这时,你会不甘心地寻找着什么。当然,这里不会有九月的江南道路两旁枝繁叶茂、山满水盈的写意,它是西北的茫茫大地敞露在高原阳光里,泛出的赤黄色,平静而单调、神秘而坦荡。它是一闪而过的车窗外,偶尔会闯入视线的这个季节正待收获的沙枣林。它是一丛荆棘交错着、被剥光了叶子的骆驼刺。它还是我们由武威前往张掖的途中,突遇的那阵强劲的沙尘暴,呈现出的“大漠风尘日色昏”的辽远而隐秘、苍茫而悲凉。这时,你会发现劲风中那片荒芜里有一些枯竭的存在,零星地分布着,以难以判断的生命形态,摇摆着、匍匐着或挺立着。导游手指那处:那就是芨芨草。

曾经听说西北的戈壁三宝:沙枣、红柳、芨芨草。原以为它们作为沙漠上绿化和固沙植物,应该是大面积覆盖,却原来象是不慎遗落的种子,跌落在这无边戈壁里,零星地散落着。西北的土壤条件和自然环境,野外植物的存活几率,由此可见。从生存状态来说,能在西北的戈壁大漠生息、生长及繁衍,都是壮烈的生命。而从形态和植物种类上来看,无疑沙枣、红柳更具优势,无论在体态上还是在观赏价值上。

而属于禾本科的芨芨草呢?草,在我们认识中通常都是自生自灭的种族,它甚至不必刻意去种植,大风吹来、飞禽衔来即为落种。在我们江南,种子落地便能成活,因此每年的除杂草成了不可免去的任务。而在这大西北,能够存活的芨芨草,几经品种、品质、自然条件和生长环境筛选,能站立到最后者,皆为天选芨芨草。

在游客眼中的沙漠芨芨草其实是一种被忽略的存在,如果不是刚才那阵劲风中它的不屈和坚韧地姿态,我的目光不曾在它身上停留。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匍匐在这片被形容为寸草不生的大地上,寂寞地生长着,与其他戈壁和沙漠植物一样,为了活着不断把根茎向地下探究。

“生命如草芥”,这句话放在西北的这片土地上,不再是生命的细微,而是强大。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个生命都值得关注,没有尊贵与卑微。秋日的芨芨草在白日的烈阳与夜晚的寒风交替中,凋敝成一株枯黄,但它的根系依然在不停地向有水源的地方伸展,做好生命储备,为来春的勃发蓄力。

我在想,在远古的丝绸之路上,芨芨草会为那些行走的驼队疲惫的铃声里,增加一些清翠的点缀吧;会给历朝历代在边塞烽火中奋力拼杀的勇者带来一些诗意吧,否则它不会出现在诗人“黄沙西际海,白草碧连天”的边塞诗句里;又会是行走在这干涸土地上的人,寻求生命的希冀吧;它还见证了左宗棠抬棺入疆收复新疆时的壮举吧。我甚至想,这些零星地散布在沙漠、戈壁、黄土地上的芨芨草,会不会是古代将士们在沙漠里埋下的忠骨、遗留在这里的灵魂,飘摇在这片苍茫大地上,悲怆地向后人们述说着历史,讲述着这片土地曾经发生过的沧桑巨变。

在西北,没有经历过汽车在公路上奔赴,你可能错过的不只是九月的西北黄土地,还有可能错过在这广袤的西北大地上拥有的生命底色。没有这些底色铺垫,没有这些残缺的生命昭示,那些历史的风云际变也会因此失去生命的跳跃,变得空洞而沉默起来。

西北归来,带回太多风光大片,存储在电子相册里,只有这叫芨芨草的植物没能摄入镜头,但始终盘绕在脑中,挥之难去。于是记下这些文字,以录之。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