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榆树也会开花,这个发现多少让我有些内疚,毕竟我童年的乐趣多半与它有关。
对榆树的感情是从榆钱开始的,如今的农村,榆钱依然有,只是很少有人拿来做粮食,城里人更是当作的“野味”来品尝,而且吃的津津有味,赞不绝口。而我们那时侯吃榆钱的目的则是要哄饱肚子,因为榆钱在那时实在要算得上一种“美味佳肴”。玉米面的粗糙,高粱面的干涩,还有红薯面的腻味都不及它的脆甜,捋一把塞进口里,满嘴的香甜便溢满开来,沁人心肺。每每把肚子吃的滚圆,连饭也可以省掉了。
榆树的用处实在太多,除了吃榆钱,盖房子做家具都少不了它,可那是大人们的事情,我们主要是锯了它的枝桠做弹弓,或是手枪的柄,榆树的叉往往分得恰倒好处,握起来手感极好,但这是玩,不值得细表。
印象最深的是榆树叶也可以养蚕,我上小学的时候,村里桑树已经很少,桑叶要跑到七八里开外的漳河边上去采摘,偶尔供应不及,怕蚕儿们挨饿,便只好拿榆树叶应付,小家伙虽然不情愿,但饿极了也要啃几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其实还有几种叶子可吃,但槐树叶太苦,桐树叶水分大,吃了要闹肚子。惟有榆树叶可以将就。然而,吃了榆树叶的蚕儿吐出来的茧多不是白色,而是黄色。现在想来,那应该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吧。可那时只知道是懒惰,伙伴们见了黄茧,便知道蚕儿受了“虐待”,来年是决不肯借你的蚕籽的,以示对你的鄙夷和惩罚。
由于这些印象,榆树在我心中并不陌生,反倒十分的亲切。可一直以来,我却没注意到它的花!其实榆树是有花的,但开得不事张扬、悄无声息。而且是在它没长叶子之前就开过了,而我们只知道榆钱,实际上等到榆钱上来,花早已谢过了。今年开春到野外踏青,忽见榆树上结满了许多酷似高粱籽的紫红色的小颗粒,我很奇怪,时间才是三月,别的树还是光秃秃的一片,不见一丝绿意,这些小东西是什么呢?我忽然想起了柳絮、杨絮,它们也是在叶子还未浓郁的时候提前带来春的气息,我一直以为那就是柳树、杨树的花,莫非,眼前这些可爱的豆状物就是——榆树的花?
后来资料证实了我的推测,那的确是榆树的花。消息得到确认后,我油然生出几丝敬佩,被榆树花的谦虚、质朴、不事张扬感动着,这终于与我心中榆树朴素、实在的印象对上了号。它没有华丽的外表,没有妖娆的叶子,更没有妩媚的果实,可它实实在在地提供了多种的用途,任劳任怨,像个默默无闻的英雄,不争功名,不图回报,不求敬仰,实在是一铁骨铮铮的汉子。再一想,人若这样,生活该是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