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帕拉的雨
坎帕拉是一座位于赤道线上的高原城市,地处北纬0度,东经32度,素有“非洲明珠”之称。与我们印象中的赤道城市不同,由于受到高原地势的影响,坎帕拉只有雨季和旱季之分。因此,坎帕拉的雨自有其特点:它犹如上了发条的闹钟,总是准时登门拜访;坎帕拉的雨也从来不拖泥带水,总是来得急、来得猛,去得也分外潇洒;坎帕拉的雨犹如母亲的手抚摸着、孕育着这片非洲大地,万物都在她的洗涤下变得充盈、得到升华。
犹记得我初逢那一场雨,是在去往油区上课的路上。我们的车行驶在空寂的乡间泥路上,我想“野旷天低树”描绘的正是此情此景吧:笔直的马路延伸至天际,道路两旁铺展着无边无际的野草,其中间或有几株仙人掌树茕茕孑立于绿地之上,孤独地守望着这片广袤的大地。突然,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飘来几朵乌云,太阳好像不堪其势,瞬间熄了灯,整个世界于是陷入了一片灰蒙蒙之中。此时,狂风也粉墨登场,道路两旁的绿地荡起层层波纹向着天边奔去,起起伏伏,一层层荡开,像柔软的天鹅绒温暖了我的心。风吹迷了我的眼,仓皇之际,一通雨水劈头盖脸地浇灌下来。雨脚争先恐后地在车顶上踢踏,饶是我再快的速度关窗,也被浇湿了半边肩袖。整个世界喧嚣起来,“哗哗!哗哗!”雨水奋力地冲刷着这世间的一切。伴随着狂风,雨水乱了自己的阵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敲击着这方天地,毫无节奏。它一会儿有如细密的鼓点,铿锵有力;一会儿又如温柔的绢丝,缠绵悱恻。氤氲雾气蒸腾起来,湿漉漉的雾气滋润着大地和我们的心房,而远处的原始丛林也如同缥缈仙境,令人神往。
到达原始丛林前,雨水突然偃旗息鼓了。原本担心因这突如其来的雨水,我们是无法通过这片原始丛林了,未曾想竟有意外之喜。经过雨水的洗礼,原始丛林显得分外的滋润饱满,树叶上挂满了晶莹剔透,青翠欲滴。枝繁叶茂的丛林在狂风席卷过后也都七倒八歪,道路两旁的枝丫竟弯折了腰,整个丛林一片肃穆而沉静。我们的车就这样颤颤巍巍地闯入了这片雨后寂静的丛林,几声清脆的鸟鸣响彻天际,好像在欢迎我们的到来。穿越丛林的小道原本就坑坑洼洼,经过雨水的蹂躏,现在更是泥泞不堪。小车犹如行独木桥,摇摇晃晃,哆哆嗦嗦地龟速行进。“有猴子!”前排的秘书小姐姐突然惊呼,“哪里?哪里?”我赶紧向窗外搜寻。呀!前方100米左右的路旁立着一只母猿,它如一只中型犬蹲坐着,浑身灰棕色的毛发,身材壮硕,黝黑的面盘富有光泽,晶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凝视着我们。它的身后还依偎着几只小猿仔,有的竖着耳朵在倾听什么,有的在用嘴舔舐自己脚上的毛发,也有的躲避在妈妈的后背上,只探出一只小脑袋,最后的两只却在互相打闹,你压我一头,我踢你一脚。多么神奇!我们就这样相遇在这狭窄的小道上。虽然很不舍,但我们还是赶紧小心翼翼地驶离这里,生怕惊扰了这一片和谐之景。驶出原始丛林,一转角就到了让我似曾相识的水泥路,原来这一段蜿蜒曲折的盘旋公路是出自援建非洲的中国工人之手,这一段路行得异常顺利。来到空寂的山谷,一只老黄牛,正踱着步,缓缓走进那天边的雨后夕阳。霎时,一截绚丽的彩虹竟然高挂在金灿灿的云边,我想,那五彩斑斓的拱门一定是神仙的居所吧!
我与坎帕拉的雨初次相逢就是这么美好而富有诗意,此后,它的定期造访更让我对它情深意切。
每个周六,坎帕拉的雨都会像老朋友一样不期而至,“啪嗒~啪嗒~”紧扣我的窗棂,邀请我加入它的狂欢,但我不能狂欢。我怕我的入场会打扰这一片静谧的雨境:或急或缓,或激情或柔情,它在和世界神交,笼罩在一片庄重而又神秘色彩之中。万物在它或激烈或温柔的轻抚下升腾出阵阵清香,我想那该是成长的味道。此时,风也不甘寂寞,它的加入吹斜了雨帘,打乱了雨的阵脚。万物在风雨的交织中迎来了狂欢的高潮,它们汲取着雨水带来的营养,急不可待的疯长:一会儿破了土,一会儿摇晃着自己的嫩芽,不一会儿又舒展出大手掌迎风招摇,摇曳生姿更添新妆。世界在风雨协奏的这场打击乐中越发显得静谧,空濛中的世界犹如仙境,远处钟楼的钟声也淹没在雨的海洋。须臾,天边一缕光线穿透云层直射而来,就好像是一个暗号,风和雨纷纷携手奔向遥远的天际,退出这一方舞台,至此这场狂欢就此落幕。车声~人声~鸟声……匆匆裹挟而来,城市又回到它的喧嚣。
坎帕拉的雨永远有着自己的步调,柔情也好,激情也罢,都是它与这方天地的相交,那么自然而和谐,万物也在它的馈赠中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