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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法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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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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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炭炉子

今年冬天,家里安上了壁挂炉。只要打开天然气阀门,接通电源,设定好水温,家里的温度就会保持在一个恒定的水平,就和用上了集中供暖一样。从此,我家就和烧炭的炉子说再见了。这突然的改变让我一方面沉浸于新产品新技术给我们一家所带来的舒适中,另一方面又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老家烧炭炉子时的情景。

小时候,在我所在的乡村,冬天家家户户都是用炭炉子取暖、做饭。在我家,每天早晨第一个早起生炉子的就是我父亲。他很会生炉子,先用铁钩子钩住煤箅子一阵推拉,滤掉一部分炉渣后,放入棒子骨头(玉米棒芯)点着,蹲上水壶,等火势旺起来了,趁机添上炭(后来我才知道,生炉子看着挺容易,做起来其实并不易)。不一会,父亲就把炉子烧得呼呼作响。等到炭快烧透、火焰变小的时候,父亲就拿过我的棉裤,翻开裤腰的里子,放在火焰上方烤一下,然后对我说:“棉裤给你烤热了,快起床吧,吃完饭还得去上学呢”。趴在被窝里的我拿手一摸,裤腰确实有点发烫了,这才穿衣起床。有时候我摸一下感到不烫,就拒绝起床,父亲便会再拿去烤一下,然后说:“这下可行了,都快冒烟了”。我童年时的冬天,几乎每个早晨我都是这样起床的。

父亲是铁匠出身,所以侍弄炉子非常在行。我家的烟囱是父亲特意找人订做的,比别人家的粗不少,这样家里既暖和,又能少攒烟灰。前来串门的邻居一进门,首先就被这特粗的烟囱吸引住了,然后,呼呼作响的炉火让他们无不啧啧称赞。当然,烟囱粗了也费炭,但父亲并不在意,他只想让我们兄妹几个在家里都能感到暖暖和和的。另外,父亲还是套炉子(砌炉膛)的好手。要想炉子耐烧、省炭,把炉子套好是必不可少的。我现在还依稀记得父亲套炉子时的情景:先和泥,用黄土和水拌匀;和好了,抓着泥巴往炉膛(炉膛里面先得拾掇利索)上一块块地粘,粘完了拿手沾着水转遭把泥巴抿划平整,末了,再拿手指头从下往上划上几条竖道道,这样容易往上拔火。套炉子看似容易,实际上火候还真不好把握。有的邻居自己怎么也套不好,就来找父亲帮忙,父亲马上就会跟过去给他们套好。

到了晚上,炉子上已没有什么活计可做的时候,父亲便不再向炉子里添炭了。他坐在炉子前面的板凳上,拉出盛满炉渣的铁抽屉,用铁钩子仔细地把没烧透的炉渣(父亲称之为“炉渣猴子”)一块块地挑出来,再放回到炉子里烧。这样既能省炭,同时炉子里的温度也能保持下去。当我做完作业的时候,父亲便让我坐在炉子前,一边取暖,一边挑炉碴猴子。所以,小时候的我很早就具备了父亲的节俭意识,总是把炉渣挑得干干净净。

当我上了中学以后,特别是放了寒假的时候,我就想替父母干点活,首先想到的就是生炉子。记得有一次,我自告奋勇地对父亲说要生炉子,父亲同意了。结果忙活了一番之后,棒子骨头烧了不少,炉子却没点着,我心里别提多懊丧了。父亲笑着说:不指望你替我们干家里的活,你只管把学习搞好就行了。这时我才想到,生炉子并不是如我想象得那么容易,而父亲之所以这么熟练,也一定是经过了长时间的历练。由于家里穷,父亲从十七、八岁就开始到跟人学打铁,走街串巷,寒来暑往,年纪轻轻就尝尽了生活的苦难。成家后,全家七口人就指望着父亲一个人挣钱养活,生活的重担磨练了父亲,所以,无论是做家务活,还是干农活,父亲都是一把好手。自从那次生炉子失败后,直到父亲去世,我在老家再没生过一次炉子。

我结婚后,虽然冬天家里用来取暖的也还是烧炭的炉子,但这种炉子和父亲所用的炭炉子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因为这是能供四组暖气片的采暖炉,俗称“土暖”。今年冬天,随着天然气的开通,家里的采暖炉又被壁挂炉所取代。从此,所有与炭炉子有关的琐事:生炉子、套炉子、打烟囱、倒炉渣……,统统一去而不复返了。

然而,壁挂炉的嗡嗡声,又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老家的炭炉子,想起了在炭炉子旁为我烤棉裤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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