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味

1

元旦前夕，一篇《写给即将迈入2020年的你》的图文触动了我，仰望星空，我的2020年将会是什么样子？

街上行人稀少，冷风飕飕。路人都蒙上了口罩，遇到熟人，不仔细辨认，一时也难以认出。打开微信，有关疫情的消息刷屏。原来疫情就在身边，我突然有点紧张。

走进路边药店，要买口罩。

“没有。”“断货了。”

……

连走几家药店，竟“一罩难求”，我一下子懵了。大街空荡，阳光散淡，夹着星星点点的雨或雪，落在脸颊上，冰凉冰凉的。口罩都哪去了？不知该问谁。

十七年前的非典已然遗忘，那个戴着王冠的魔头又复活了，只是换了个面孔，突然扑向我们，令人猝不及防。据说戴上口罩是对付它最有力的“蓝盾”，我顿时像一个手无寸铁的无助者。平时根本没在意的一只口罩，此时在我心中无比高大，尊贵而神圣。

常言道“有钱无钱，回家过年”。没想到过这个年，口罩比钱重要。当然，没有口罩，年还得回家过。因为，父母在哪，家就在哪，年也就在哪。

毕竟疫情才开始，也许暂时不会咋样。一阵惶惑后，侥幸占据上风。

带着年货跨进家门，嫂子玩笑似地说，你是从“疫区”来的，我们不欢迎。大家说说笑笑，感觉一时并无真正的焦虑。

2

除夕晨，爱人被狗狗吵醒，起床来到客厅，见母亲独自在炉火边发愁。

“丽萍才打电话，说不到这里来了……”在爱人的追问下母亲开口说。

“开始以为是我前天说那句话，她多心了，后头才说叫做哪样病毒肺炎，为了健康，政府叫少出门，尽量不走亲戚……三妹们也不来!你说办起那么多怎么吃得完嘛？”母亲显得不安和内疚。

“这个特殊情况，姐们也没办法，您老人家就放心吧。”爱人安慰道。

乌沉沉的天空微微飘着冻雨，天楼露天阳台地板又湿又滑。团圆饭的食材早已备好，鱼缸里的武昌鱼活蹦乱跳，不知是壮行前的狂欢还是恐惧，也许它已意识到不久便会成为我们犒劳旧年的佳肴。

大哥已操刀准备杀鱼。往年是小姨夫担任团圆饭的大厨，大哥甘当二厨，我就跑跑龙套。今年小姨夫一家三口也不回来了，大哥自任大厨。

雨越下越大。山城寂然。倒是郊外偶尔飘来零碎而无力的爆竹声，像受潮了一样。我贴好春联打扫完卫生回到客厅，只见满桌的菜，孔雀开屏、新疆大盘鸡、扣肉、香肠、排骨……热腾腾、香喷喷，顿时赢得一片赞叹声。

祭祀仪式完毕，大家围桌落座，举杯共祝，互致祝福。今年人少，天气又冷，尽管努力营造过年的氛围，但始终感觉缺少点什么。吃着吃着，菜凉了，味也淡了。

我晕乎乎从沙发上醒来时，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

“因为疫情而有些特殊的除夕夜，2020年的春晚，又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加油，武汉！加油，中国！”忽然发现，今年春晚最动人的节目，竟然没写进节目单。

“我们在过年，你们在帮我们过关……”当白岩松深情说出这话时，我鼻子有点酸，有点激动。

家人边看节目，边刷手机新闻，只有母亲不会使用智能机。

疫情又有重大消息，就在今晚，在国家层面统一协调指挥下，海军、空军、陆军三大军医大学医疗队，以及部分省医疗队，正纷纷紧急驰援武汉。想到他们不但不能团圆，连吃一口好饭都顾不上，真为“逆行”英雄心生敬意，默默祝福。

除夕熬年守岁是传统习惯，对我而言，今晚才称得上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年关，所以得好好的守，祈愿国安家顺、国泰民安。

3

睡到自然醒，已是早上十点来钟。屋外冷冷清清，雨还在淅淅沥沥下。朋友圈及各种微信群、QQ群、微信公众号疫情信息满天飞，数字在猛增。“少出门，不聚会，戴口罩，常通风，勤洗手”等疫情防控知识或劝诫信息铺天盖地。显然，网络上流露出焦燥不安的情绪。

按往年惯例，大年初一必须要一起去给祖先上坟，顺便走访住在农村的亲友。但疫情的迅猛发展和不良天气都警示今天不宜出门。爱人劝我也不要去了，不能充当“2B”者。犹豫一番，决定暂缓出门。

不一会儿，接到单位办公室通知，要求从今天起，每天必须报告自己身体健康情况和家中是否有从湖北或途经湖北回归人员。

微信信息不断更新，其中一个截屏吸引了我，画面是主人正在贴春联。

上联：我去你家你紧张

下联：你来我家我心慌

横批：暂不来往

我差点笑出声，惊讶于朋友圈的幽默与正能量。往年这个时候，表弟、表妹们已来给母亲拜年了。恰巧，母亲此时正在给表妹打电话，嘱咐她们没得当紧事就不要出门。

看来，这个“年”大家都只能隔空“遥拜”啦！我暗自唏嘘。

年前，嫂子虽有幸备得一点口罩，现已所剩无几。初二早上，我试着电话联系了几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都说口罩紧张得很，医院的职工上班每天也只能领取一只。我边皱眉，边说感谢话。

刚挂电话，又接到侄儿来电说，村干部上门打招呼，从现在起不准赶场，不准走亲戚，不准办酒。我笑着打趣说，这样该舒服了吧。

“各位亲朋好友，原定正月初八举办儿子的婚礼，因疫情影响改期举行，谢谢理解支持！”是QQ好友群发短信。

综合各路信息，我推断昨天看到的家乡镇政府紧急通知应为真实，表明中央紧急打响人民战“疫”后的决策部署精神正在快速落地。

看到假期延长的消息，各自心事重重。为了迅速投入战“疫”，听说卫健系统春节没放假，基层的行政干部要提前上班，据说多数驻村干部已到岗到位。正月初三，本市首批援鄂医疗队出征湖北，真乃“仁义之城”。

为降低风险，爱人孩子随我一同回返，响应政府号召自觉居家隔离。“你们出门一定要戴口罩啊！”临走时，母亲再三叮嘱。

大街上依然难见人影，清静得有些悚然。这是在闹“空城计”吗？

晚上，正看央视重播《中国诗词大会》，爱人突然吩咐：“你明天值班记得戴口罩，回来顺便买点大米、水果、蔬菜、消毒液、酒精，另外，口罩的问题，你看咋办?”

是呢！要不是从哥家匀得这两个口罩，真不知该怎么办。单位之前也没购到医用物品，要求值班人员自己想办法。

“就是提醒你节约点用，明天回来，戴了的口罩不要扔。”爱人补充。

一次性医用口罩只管4小时？我反问。

“难道你没看权威专家解读，风险小的地方，可重复使用……”爱人顺便给我补起了科普课。

4

正月初五，天气终于转晴。清早便见少有的蓝天，温暖的阳光，一派春天的样子。沉闷了这几天，群友心情也随之亮堂，有人表示要出门沐浴阳光，马上有人提醒坚持不要随便出门，否则前功尽弃。

中午下班后，疾步拐进路边一个药房，只见三五个中年男女也在里面咨询购买医用物品。

“口罩还没来！”服务员说。

“哪天才有啊？”

“我们也说不准哪天有，要不明天再来看看吧。”

“都好几天了，还没到货，酒精消毒液没有，还可以缓，没有口罩，连买菜都不敢出门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抱怨。

“请大家别急！目前到处都缺口罩，听说主要原因是国家要先保障重点地区、重点部门、重点人群，不过，政府从大年三十就开始紧急部署复工复产了，海外华侨以及外国政府、社团组织、爱心人士都在想法筹集医用物资，积极支援中国，应该很快就来了。”服务员边安慰边解释。

说得轻巧啊，这个节骨眼上，谁能心安理得？尤其是口罩，不仅是白衣战士的护身符，更是普通大众抵御病毒的盾牌和出门的通行证。原以为过了缓冲期，医用物资短缺可能会缓解……不过，听了服务员的话还是让大家释然了，悻悻地走出店面。

自回城以来，我除了做好轮流值班，就是当好家庭采购员，其中，询购口罩等医用物品是重中之重，路过药店一次就问一次。

既然不可随意外出，那就乖乖地“宅”，不给国家添乱。央视综合频道每天中午三集连播《平凡的世界》，剧情揪心，感人至深，半日一晃而过。诚然，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但只要守好自己的阵地，做好分内事，平凡也可变为不平凡。尤其是大疫当前，更应如此。追完剧，我若有所思。其余时光，爱人和孩子间或学学厨艺，包饺子，炸鸡翅，煮珍珠奶茶，新鲜感和成就感与日俱增。孩子爱网购，体验享受到了新的服务方式——“无接触”“不见面”，安全又便捷。我则借此清闲日子，随心所欲读读写写，渐渐安然，竟忘掉了曾经为一只口罩而恓惶。原来，这“宅”生活也如此丰富精彩。

1月31日，本市正能量志愿者协会将饱含浓浓爱心的1万只口罩，送到正奋战在抗击疫情最前沿的公安民警、医生、工作人员手中；1月31日下午，首例新冠病毒感染患者治愈出院。看到这两则好消息，除了满满的感动，更心生无限向往。

待正月十五后，年才算过完。到了正月初九，即将告别春节假期。回眸漫长而短暂的假日生活，可谓五味杂陈。虽一时为疫情所困，却让我们深感祖国的强大、人民的团结、生活的美好。

凝眸窗外，忽然想到只几天就要立春了，喜不自禁。期盼已久的庚子之春真的要来了，无数的希冀与惊喜，无数的“小确幸”终将在未来发生。

（首发于《铜仁日报·梵净山周末》2020.3.20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