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中收录有王阳明的名篇《瘗旅文》、《教条示龙场诸生》。”这是《彩绘全注全译全解传习录》﹝(明)王阳明著;思履主编;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10(2018.8重印)﹞一书第8页的一句话。该书封面标注的是“国学典藏馆”“超值全彩珍藏版”。
看到这里,我打了问号,记忆中《古文观止》收录王阳明的名篇有三:《瘗旅文》《尊经阁记》《象祠记》。立马查阅原典《古文观止》,确实没有《教条示龙场诸生》一文。我想,既然是国学典藏馆收藏的,一定算是经典著作吧。经典的本质特性是权威性,而该著经典的权威性毫无疑问被大打折扣。
“经典”之“经”引自《诗经》《道德经》等之“经”。经据《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商务印书馆,2012年)解释,经典是指传统的具有权威性的著作。
古今中外,各个知识领域中典范性、权威性的著作,都是经典。艺术经典如《高山流水》《广陵散》《二泉映月》等;文学经典如《窦娥冤》等四大元剧;小说中国四大名著等;哲学经典如《共产党宣言》等。尤其是那些重大原创性、奠基性的著作,更被单称为“经”,如老子、论语、圣经、金刚经。《易经》被称为经中之经,位居群经之首。朱自清先生《经典常谈》一书中所涉及的内容主要包括传统的“四书五经”,“十三经”等著作。
经典有标准吗?如何才能成为经典?我想,标准肯定有,但世界各国的标准可能有差别。不过有一项核心的标准应该是一致的,那就是经典的价值定位,“经典必须成为民族语言和思想的象征符号”。如中国文化及传统思想的“孔孟老庄”,英国文学的莎士比亚,法国文学的雨果,俄罗斯文学的托尔斯泰,这些经典已上升为一个民族,甚至是全人类的共同经典。
朱自清在《〈论雅俗共赏〉序》中回忆道:“这回重读那篇小文,仔细思考,觉得有些不同的意见;又将《佩文韵府》引的材料与原书核对,竟发现有一条是错的,有一条是靠不住的。因此动手重写,写成了比旧作长了一倍有余……”这种严谨负责的态度,令人肃然起敬。
这又让我想到,在《人间词话典评》一书里,卫琪指出王国维先生一个小错:“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句应是柳永的名句,《人间词话》中王国维却误为欧阳修的。这是我在纸质书刊上第一次见到有人纠正这个错误。后来,我在《科研境界》【见《修身与治学》,沈阳出版社,2009.7(季羡林文丛:纪念珍藏版,2011.4重印)】一文中,发现季羡林先生引用王国维“三境界说”这个“经典”时,依然认为“那几句词引自欧阳修的《蝶恋花》”。
当前,随着改革的深入,一些“副作用”也显现出来,如文化市场一些文化乱象令人担忧,尤其是一些粗制滥造的读物,披着“经典”的光鲜外衣,大摇大摆、毫无羞耻地充斥市场。如“某作家误把明代归有光和张岱视为先秦作家;某作家把《诗经》‘七月流火’”中指称星宿的‘流火’望文生义地理解为炎炎烈日;某作家错将《易经》中的‘大亨以正’一律写成了‘大享以正’;某作家误用典故、古典诗词和古代文化知识。”(《沈杏培:文坛需要这样的“求疵者”》《文学自由谈》2020年第1期)
如果广大读者没有一双火眼金睛,如果这样的“经典”谬误不被及时发现并予以纠正,不仅会误导大众,贻害读者,而且让文化蒙尘,影响和制约经典文化的传承发展。如此“经典”泛滥,那么经典也就失去了它的价值与权威。
究其原因,窃以为主要有二,一是受商业市场潜规则的驱使,部分作家或著者与出版商形成利益联结机制,有的出版商干脆绕过作者或著者,唯利是图,不负责任,生产“垃圾文化”,以讹传讹。二是有关管理机制不健全,监管缺失缺位,导致出版商肆意妄为或者侥幸蒙混过关。
如何解决?建议从以下几方面着力。一要增强文化自觉和自信,大力弘扬优秀传统经典文化。二要树立精品意识,严格执行经典的标准。三要提升个人素养,坚持“求疵”的态度和良好文风。四要完善监管体系,严格落实监管责任。五是文化受众要擦亮眼睛,提高辨识度,增强自我保护能力。
毛姆说:“每个人自己就是最好的批评家。……你在读,你就是你所读的书的最后评判者,其价值如何就由你定。”有这样的自信是必要的,但不可盲目自信,避免自大与偏狭。
在向往经典、研读经典、传承经典的过程中,只有全社会同心协力,人人挥舞批评的利剑,以诚实负责的态度,去伪存真,求真至臻,真正的经典才会绽放其权威的光芒,权威的经典才会永流传。
(首发《劳动时报》2020.7.24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