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日 晴
农村夏天的晚饭吃得很晚。吃过晚饭,早已是皓月当空、黑白分明,天热得简直要命!我坐卧不安,信步来到小河边,坐在青石板上凝望月亮,凝望夜空。一阵悠悠的河风一时使我感到非常惬意,渐渐地陷入了沉思,又使我回到今天那一片火热的场面之中。
自从六月以来,大概有一个多月没下雨了,至今仍然是赤日炎炎,大部分稻田都脱水了,严重的已经开裂了。人们早已盼望下一场大雨了。可是天意不从人愿,“万恶”的太阳还是无情的炙烤着大地。天上的热气射下来,地面的热气冒上来,整个大地就象蒸笼一般。眼看着茁壮的禾苗都快枯了,人们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能坐等干旱的来临,要积极行动起来!
今天一大早,我们一行“抗旱队伍”便出发了,抬着水泵,扛着管子来到河堤(由于条件差,未安装提灌)。下坝一看:小河两边,上上下下几乎布满了人,有的用水桶或粪桶挑,有的用桶提,有的用盆舀,有的用杆撑;有的用水泵(汽油机或柴油机)抽,应有尽有,形式各样,凡是能够把水送到田里的工具都尽可能地利用。参加抗旱的有大人、小孩、男子、妇女、老翁、青壮年。此情此景,不禁使我惊呆了。啊!多么令人激动的一个场面!这是一个火热的斗争场面——人类和大自然作斗争,这也许就是人类和低等动物的本质区别所在吧!
因为机器始终比人工的效率高,当我们安装好机器的时候,来找我们商量用机器的人很多。田埂上坐了一长排,人们尽情地谈笑着,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说:“人们不是说,过了甲子、乙丑有雨,看这天色,越晴越新兴,哪里像有雨的样子!”还有几个谈论着:“电视、收音机上的天气预报说:明天、后天两三天都有大雨……”,人们议论纷纷,不觉已到午饭时分,各自而散。
中午,太阳依旧如故。尽管如此,人们还是顶着烈日,抢救稻田要紧。凡是觉得水泵能排上用场的人家,都尽管提着汽油来,机器开足马力后,就集中在一棵桐子树下坐着乘凉。带咸的汗珠不断地从人们脸上、额上滚下来,身上的汗衫、背心都和肉贴在一起了,手里的扇子时断时续。不一会儿,一个个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打起瞌睡来。忽然二婶兜着一尾小鱼从田间跑来,说是快要死了,因为天色大,田里的水都晒热了,因此鱼翻肚了。大哥马上逗趣说:“不是说鱼翻白肚要下雨吗?喔,看来明天必下雨无疑了。”大伙儿的瞌睡一下子都被他们的对话赶跑了,一个个都“咯、咯、咯”地笑起来。再一看河沟里,一群小伙子光着脚丫,只穿条短裤,竟也不顾烈日烤晒,“颤悠”、“颤悠”地将水送到田里,当身上晒烫了,便一个猛子扎到河里游一圈再上岸来,继续他们的劳作。大家就这样一直到月光接替日光。
月光如泻,机器还在“突突”的叫着,忽然看到在月亮的周围出现了一道“晕”,也就是在月亮的周围形成像彩虹一样的光圈。我马上想到民间的一句俗语:“白天起晕长江水,夜晚起晕草头枯。”照这说法,那未来两天可能还有更烈的骄阳。这句话我虽然知道是前人通过长期观察总结出来的,但我总觉不完全那么灵验,因为在六、七天前的一天晚上也是这样,可第二天却出乎意料下雨了。先人们根据天干、地支来判断天象,是很有意思的。例如:“甲子有雨,乙丑晴,还有二十四个放光明。”“月亮带火,无多必少都有几颗!” “天黄有雨”等等。还有一种说法:“冬管五,腊管六”,意即头年冬月(十一月)如果下大雪了,则次年五月不会有干旱,头年腊月(十二月)如果下大雪了,则次年六月保证有大雨。人们清楚地记得,在隔年腊月初五下了一场大雪,可这六月又为什么干旱如此之厉害?人们不禁摇头叹息!由此可见,谚语不是我们预知天象的唯一标准,只能作为一种参考。我们要相信科学!相信国家气象部门提供的天气预报。下雨吧!下雨吧!我默默地祈祷道。
清凉的河风拂来,一股凉意流遍全身,只见我们的身影被月光拉长了。呵,月亮已坠入西山,都下半夜了,我们托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步回家。
七月十八日 晴转小雨
人们盼望的“十五至十七有雨”终于过去了。从今天早上一直到下午都依旧是烈日当空,人们都敏感地注意着天空云雾的变化和走向。上午和中午都是白云向北走,下午云头马上调转方向,开始向西或西南方向走,人们感到非常惊喜。下午六点过钟,陡然间天空乌云密布,黑沉沉的直压下来,但无闪电。酝酿好一阵后,浓云好象实在托不住农人的期盼了,便“唰唰唰”地下了一阵子,刚好打湿地面。少数民族有句俗话:“雨过湿地皮”,这才是哩!一会儿浓云便远离而去,跑得无影无踪,开始感到欣慰的人们此时就象这些乌云跑到了他们的脸上,嘴里发出的声音不知带的是什么感情色彩?大家便不言而喻了。
这是叫“天干误甲子”。
现在人们只好又把最后唯有的一线希望寄托在“六月十九喜山雨”啦!盼……!?
八月一日 晴转阴
天意无情,看看天色还是无施舍之意,渐渐地越来越自私了。
一条永不干涸的小河静静地流淌着,但小河两岸供灌溉农田的两条沟渠也干枯了,一丘丘稻田都开裂了,怎么办?只有拦堰,提高水位。
拦堰的作用,一方面可提高水位,灌溉农田,另一方面听人介绍说每年拦堰过后都要下雨。一般拦堰之前都是干旱。难怪人们在做工时都说:“往年一拦堰,就要下雨”。我半信半疑,但又希望村人们的这种传说能变为现实。
别看拦堰是一个小小“工程”,却有不少欢乐的情趣。仅就拿传递泥巴来说吧。因为在堰塘周围无泥,要到堰塘下游的岸边去采,从那儿传到堰塘边大约要将近二十人,我无疑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开始倒还是平平常常的,渐渐地人们开始顽皮了,气氛也渐渐活跃了。所属“运输队”的成员都是光着脚丫,有的穿着背心,裤筒卷得高高的,有的外面还套着一件干净洁白的衬衫,有几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干脆背心、长裤都不穿,就只身着一条短裤,轻松又敏捷。开始时,几个“发货员”很懒散,半天才发一次“货”。排在后面是久不接“货”,都好象等不耐烦似的,便一起哄说:“到底你们是谁的‘厂长’,怎么这样无能?连‘货’都发不及时”。忽然前面叫声成串:“噢!来啦!来啦!”“拿去!”“快点!”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叫着、嚷着。这些“货”大的,小的,稀的,干的,散的,连珠炮似的向你涌来,叫你应接不暇。忽而一团大的,大人抱起都有一回好的(沉甸甸的),小孩用双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托起,直至顶着下巴;忽而一颗小的来啦,象拳头那么大,小江甚至把它还分一颗下来,还未递拢,早已被“咚”的一声抛到水里了;忽而一滩稀的,抱也不是,捧也不是,每人手上沾一点,到达“目的地”时已所剩无几了……各种“货”色,间夹进攻,叫你恼羞成怒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叫你哭笑不得而又无可奈何。要是你精力稍不集中,眼神稍不留意,你便“倒霉”了。前边的飞快地向后边传,如果你没注意,你身上、脸上、臂上便溅满了泥巴。有时向你丢来,有时向你抛来,有时向你拽来,叫你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可真把你忙得不亦乐乎。此时又是谁在调侃了:“哎!谁是‘厂长’,干脆把他撤职算了哩!”话音未落,有几个“工友”又是笑得喘不过气来。一次“输送”结束,乍一看,一个一个都变成了“花脸”“泥人”“小泥鳅”。刚才还是净洁的衣服,此时已变成人工点缀的花衣服,直叫你笑得合不拢嘴,之后,便一窝峰似的钻进水里。
尽管天旱严重,人们也不至于整天愁眉苦脸,闷闷不乐,总是乐观地、积极地与大自然抗争!
八月二日 阴转小雨
昨天拦了堰,听传说是“拦堰了就要下雨”,往年都有这个规律。去年也是这样,干了一个月,刚拦好堰,第二天便下雨了。人们都觉得奇怪,昨天拦的堰,今天又下了一场小雨,这又应了那条规律?不禁给这条从未干涸过的小河笼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我想这是否带有一定的偶然性,因为天干旱多久了,也该下雨了,但恰巧在这段时间沟里没有水了,需要拦堰才能灌田,因此便成了这个偶然的机缘。村人们说,这条河是一年拦一次堰,我觉得要想搞清它是否成其为规律?则明年该早点拦堰,拦好以后它是否继续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