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大 学

这个小山村  从未有过的喧闹

今晚特别鼎沸  隆重和热烈

几声炮竹把山村映得透亮

父母的双手  把登门的乡亲握了又握

把珍藏多年的山货全都摆在厅堂

今晚  一件破天荒的喜事

成为所有乡亲  庆贺一个孩子的光荣

母亲来回走动  把酒一遍一遍地倒个来回

也把善良和热情  一次一次夹在乡亲的碗中

然后靠墙坐下  满脸幸福和欢欣

乡亲兴高采烈  面色彤红

所有的笑容都是一个话题

所有希望都朝未来的亮光

他们聚集的角票  也都汇集一个方向

山村的夜色很重

临近中秋  天气渐冷

明天  我就离开这里  到城市上大学

我一夜醒着  在微暗的灯光下

我看见  父亲这双麻利的手

把我的行李捆了几次

还差二十块钱呢

母亲颤颤巍巍地说

沉默

沉默了一个播种的季节

一句沉重的叹息  告诉我

父亲的一生竟扛不起一张车票的重量

扛不起一张从乡村到城市的距离

我的心紧紧收缩  收缩

眼泪禁不住  奔涌而出

早早起来  一家人朝着镇上走去

路上  弟妹拉着我的手  一蹦一跳

那么纯真  那么快乐  那么憧憬

我有些难过

父亲扛着行李在后面默默跟着

镇上只有唯一的一趟班车

我们必须在第二节上课铃声之前赶到

车要开了  我挤着车窗

想向父母说声什么  但我说不出话

母亲手上那戴了几十年的手镯不见了

苍白的手空荡荡的

我的喉咙被什么哽塞了

眼泪溢满了我的眼眶

车开了  我的手僵硬地举着

父母靠在一起的身影

母亲佝偻羸弱的身影

在我的泪眼中  越来越小

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