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涛:都是为了党

头上围块白羊肚手巾、身穿崭新中山服的德成老汉提了篮花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上公共汽车，到城里找当纪委副书记的儿子文明。

昨儿个，男子汉大丈夫的内侄儿哭哭啼啼来到乡下他家，跺脚说他媳妇的事东窗事发了。

啥发了？德成老汉没听清。不过他知道内侄媳妇是个女中能人，是县里一家国有企业的头头，搞得红红火火，经常在电视上露面。就说：“发了是好事，八八八发发发，听说县上对企业家表彰奖励很多呢，十万八万不算点事。”

内侄儿急得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说：“不是不是，是您侄媳妇贪污受贿款额巨大，县纪委正在审查呢。我去找文明哥，谁知他六亲不认，说要依法办事，您快给管管吧。”

德成老汉说那是公家的事我咋管呢？再说，我是个老党员，贪污受贿违法犯纪，我才不去碰钉子呢。

内侄儿没了辙，坐在地上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弄得一家人心里乱糟糟的。

亲不亲，连着筋。还是老伴亲近侄儿，忍不住过来劝德成老汉，就去说说嘛，文明最听你的了。内侄儿更是趴在地上，把头磕得山响。妻劝侄求，熬不住死缠硬磨，最后，德成老汉答应去说说，也不定行不行。

现在，心里嘀嘀咕咕的德成老汉已经下了公共汽车，进了儿子的家门。文明刚下班，见是父亲，忙接过花生扶父亲进屋坐下，儿媳妇沏了茶水。孙子孙媳妇也过来问好。

德成老汉心里七上八下，脸使着劲也展笑不开。说心里话，他不知道该咋说。一边是内侄儿的哀求，哭得他的心里酸酸软软的；一边是党纪国法，日月昭昭。再说，自己的儿子他知道，干了十多年纪委领导，从没沾个私字，让他怎开口？

父亲心里沉重，文明看得出来。吃过饭就问：“爸，有事？”

唉。德成老汉长叹一声，吞吞吐吐地说了内侄媳妇的事。说完了，眼巴巴地望着文明。

文明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忽然看着父亲，直愣愣地说：“爸，你说，解放战争时，你为了掩护一位伤员，被迫无奈，把二叔说成共产党员，被敌人酷刑逼死，为了啥？”

德成老汉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他顿时沉浸在对二弟的悲痛怀念之中。好大一会儿，才定了定神，颤声说：“为啥？为了咱心里的党呗。”

“是啊。”文明说：“这次，我不徇私情，审查咱自家人，为了啥？”

“为啥？为了咱心里的共产党呗。”德成老汉顺口就说了出来。

“是啊，都是为了党！”文明转身拿了一瓶酒和两个酒杯，斟上酒，举到父亲面前，铿锵有力地说：“爸，为了党在人民心目中的形象，为了党自身的廉洁，为了祖国的繁荣昌盛，来，干杯！”

“都是为了党，好儿子，干杯！”爷儿俩的酒杯响亮地碰在了一起。（原载《陶山》2019年第1期·太湖号·总第25期）

作者简介：宋其涛还是在校学生时，就开始发表作品，已经在全国各级报刊发表400余篇小小说，登上了《天津文学》《文学世界》《小小说月刊》等国内上百家报刊，多篇被《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权威杂志选载，备受读者青睐。出版《丑女》《美殇》等小说作品集，多有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