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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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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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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梅:馆陶记:攥一把芳香的泥土

 

源于乡土的中国,攥一把芳香的泥土,这来自地心深处的秘密。乡村的布局正是它的密码。

在这片演绎着泥土和火的涅槃的大地,穿透时间的孔道,我看到簇新的崛起。

如果说,神奇是一种还原,奇迹则是一种真相。

我惑于此,又受用于此。

 

甚至,我根本无法弄清,泥土到底可以衍生多少奇迹。

而奇迹,又可以让多少陶土成就一把民间的手艺,又可以让多少粮食承载一座村庄的呼吸。

然而,我能够分清的,是陶艺馆里每一件工艺品的不同,是特色小镇中每一个村庄的差异。

这些与泥土血脉相生的存在,总是令人肃然起敬。

 

这是一个春深的正午,有阳光缓缓漫过大地。随后夕阳金子般映照着肥沃而丰厚的卫运河两岸。

这片泥土并不担心暗夜的来临,黑只是他们必经的一次淘洗和烧制,承载着千年的传奇,自身就是一个发光体。

馆陶,这个有着古意葱茏的名字,亮给世界无数个名片。

 

 

馆陶,不愧中国黑陶艺术之乡。

他将泥土里渗入的黑,成一种品相。黑非黑,蝶非蝶,梦非梦。一种哲思,一种启悟。

不要害怕泥土,它带来最为干净的民间。它是岩石、风和时光的礼物,它有丰富的水分、养分、空气和热量的能力。

馆陶的美,在于它始终懂得这一份大地的礼物,懂得这一份意味的隽永。

 

馆陶,义不容辞地从泥土里搅动起芬芳,让一个个小小村庄都燃起红红的希望。

从淘泥,摞泥里找到石头的誓言,风的语录和时光的唇语。

一遍遍倾听。一次次相认。

这样的轮回里有那深情的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拥抱,褪去烟尘。抚摸,旋转,像水上的芭蕾,像化蝶后的翩翩。

拉坯,利坯。重新焕发的美,有万千的姿态,有波峰波谷的潮涌。

涌动。涌动。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用彻骨的爱恋,将蓄积的情热一股脑倾诉。热热的作寒作冷,热热的眩晕,热热的覆雨翻云。

 

有多少种姿态,便有多少种寻找和相逢。

有多少种凹凸,便有多少种磨砺和新生。

施釉是彼此精血的交付,是灵的共鸣。当藻厉的苦难成为一种财富,时间便是一种见证。

天然的美无法自弃,雕刻而出的画风正是心心相印的显形。红与黑是一种陪衬,新与旧是一种交融。

 

进窑与出窑是宿命的涅槃。投身于烈火,获得永生。

泥胎是肉身,火是甘露。泥胎是形骸,火是灵符。

脱胎换骨,不是颜色的黑陶出炉,是灵性的黑陶更生。

黑亮里沉着刚柔相济的心性,蕴藉着阴阳调和的审美和风度。

像黎明的喷薄而出,大地缓缓升起,阳光的手穿透云雾,在有形与无形间,拥抱,并搀扶。

 

黑陶不是神话,是人间万象,是民间风物。

是搀扶的人生,是相照的心灵。

当我在黑陶博物馆浏览着一件件敦厚朴质,又不失精致细腻的艺术品,我辨认着前身,又思忖着来生。

在这个现实主义的正午,我洞穿了浪漫和象征。从千年起步,越活越年轻。

 

 

馆陶,世界上唯一的一个漆画之乡,融古今为一炉,让古老新鲜,让现代有根。

馆陶的大地就是一幅绝世的漆画作品。美丽乡村小镇就是漆上的一幅玲珑棋局。

粮画小镇以镶嵌工艺名世,仿若棋盘的沟谷纵横,河流萦绕。营地中也不乏稻谷飘香,芝麻点兵,色块摇旗。

羊洋花木小镇正如罩明,也或罩黄,罩朱。姹紫嫣红的花木是它的底气,透明的是那似隐还现的香味,若即若离的声线,陶陶然的一曲又一曲唱词。

黄瓜小镇,教育小镇,杂粮小镇,鹊桥小镇,轴承小镇,都是变涂,那些有规律的变化的自然的肌理和纹样,在这片休养生息的土地上,动情讲述着我们一起走过的岁月。

 

漆画有古寺庙的神韵,有小桥流水的桃花源,也有现代生活的点滴。

当传统文化性与创造性珠联璧合,馆陶,就不仅是一件漆制品,也不仅叫一声乔十光。

这片大地的每一处素材的崛起,都将获得无限的永生。

油画厚重丰实的质感,版画、国画的神韵,都将在漆的调和包容里化为奇迹。

这是一种勇于探索的主动姿态,视觉的张力是效果,而巨大的审美震撼则是意味深长的余续。

 

我曾站在一幅盛放着梨花的树下,月色的梨花,将我内心的柔软一并打包邮寄。

我在小镇等你,就绝不是一句空话。如此最,如此美,当观者入画,谁人还能问,来此一游值不值得。

我也曾在一幅意象驳杂的画面前停驻脚步,就像我不知道这是在乡村,还是在城市,那扑面而来的现代性的气息和深邃的生命哲思的叩问,我在馆陶获得了崭新的理解。

春风吹起,春意荡漾。馆陶的画意里有生活的本色,亦有生存的机智。

 

这一幅画从泥土中来,到民心里去。

这一条路从民意里走,到乡村中去。

馆陶圆通寺的钟声慰藉着烦忧的尘埃,清晨暮晚,都是一道辽远的风景。

五彩的花海,别致的农家小院,鸡鸣犬吠,瓜果的采摘,手工的体验,乡路的漫步,像是曾迷失过自我的一种寻找,又像是生活在别处的自觉界定。

也或者是陶潜的南山梦,亦或废名的禅趣幽境。

一个小镇的一次出行,瞬间完成了一次生命历程的检视、自省、体验和追踪。

 

 

馆陶的明星是粮画小镇,有“中国十大最美乡村”的盛誉。

寿东村是它的地标。粮仓的造型分立村口,一个善于奇思妙想的村庄,像阿里巴巴寻找的宝藏,在玉米棒子的帆船造型里乘风破浪。

最美寿东人,挂在东墙光荣榜,亮在馆陶美丽乡村建设的画布上。

师献巧,馆陶粮画的发明人,将独家手艺无偿传给了乡亲。粮画小镇有她的米香,花美,和枝繁叶茂的艺术品。

 

粮画小镇是集体智慧的承载。有家家户户的汗水,掌声和欣慰。

这里的村史都入了画境,沿街的白墙上,有一点一点的老时光,米入粮仓,米也是笔锋,一折一转间都是风情,风骨,和风采。

植物的种子和五谷杂粮,端坐在一个个工作室里,像极了谒拜的朝圣者,将昼夜轮转和日月交替的精气神,都饱满地奉献出来。

粘、贴、拼、雕,将十八班武艺悉数施展,如琴房里的弹奏,那些线条、明暗、色彩甚至声韵,都跳跃起来,快活地像个孩子,又恍若一树树鸟鸣。

 

粮画从民间演绎着立体的雕塑,以原色点睛,让山峦生出翅膀,让白云寄出信笺,让流水见画如面,成为最动情的朗读者。

也有远隔千里却命中的注定,一幅画打开了世界的窗口,那些谷类、芝麻、黍子、草籽、菜籽,在中国的民族服饰、民俗故事里,向人类道一声“你好”!

也有痴情总被无情恼的叹息,长挂在葡萄长廊的青色里,向风打听远方的消息。“我在小镇等你”,风便像游走的郎中,将一剂定心丸投到寿东邮局,那样正式而隆重的邮寄回来。

 

百年老屋有斑驳的印记,那盏长明的灯火,和泥土的墙坯呈现出同一的色泽。

这是大地的呼吸,有千年的风雨和迢遥的乡愁。

有梦。有梦里的柳梢头,也有梦里的繁华似锦绣。

老屋因为老而包蕴着思想。它的胸怀里有世事洞明的安详,也有恰如其分的练达。

老屋将一段历史留下来,成为惠赠的礼物,献诸于明天。

诚如老人是个宝。我们拥有老屋,便拥有了自我的审视,我们的来路与去途,成为珍贵。

 

小镇的土墙上还刻着老井的故事。一阵摇起的辘轳声,还伴着水花的歌声。

这些时光里的老物件,在一座现代的美丽乡村里,被装饰一新,成为景观,换发出新的时尚气息。

旧物之美,是因为成长的过程中,有着人性的情义和记忆的温度。

其实就是时间的故事,是自己的故事,是成长的故事。

与其老,老而弥坚;与其旧,旧地重游。

或许有父亲的手掌,母亲的目光,还有一条巷子里都闻到的爆米花的香味。

 

那间豆腐坊和那间咖啡馆相隔不远,老派的作坊和西式的餐厅并肩在一条街上,却并不显得突兀和滑稽。

人们的生活在当下也走向了多元,这样中西合璧的时代气息,在这个小镇还有很多。

我们不再是阿Q,进了一回城就有了鄙薄的理由。我们安然于这样的存在。

这些自然的存在,文化融合的存在,进进出出,也静寂,也热闹的存在。

70后记忆的主题餐厅,粮食建筑的城堡,金黄的棒子葫芦,总书记一呆就是七年的知青点,茨花青年电影苑,以及条条街巷的不同风景,都是年年的五谷丰登,都是诚实的祷祝。

“当年我走了,我的心却留在了这里”,梁家河,就不再是一个地名。

 

 

馆陶的王桃园是一个教育小镇。这样的命名很难想象是作为一个旅游的名胜。

这是馆陶的奇,也是馆陶的大气磅礴。

王桃园村口迎宾门的造型,是一棵结满桃子的古老大桃树,与立柱上中国的书法、红泥印章交相辉映,使整个牌楼质色古朴,将树木与树人的教育理念,已然昭示在阳光之下。

那些诗词曲赋,传统文化的精粹,在走进村路的每一步上,都相随着进到了眉眼心上。

不用刻意喊着教育的口号,这里无处不是教育的课堂。

 

从幼儿园到小学旧址,从学子墙、学子金榜到桃园展室,知识化育已深入人心。

从英雄故居到老党员之家,从农家院到互助幸福院,德行濡染已渗入生存。

昆虫科技馆和特色果蔬采摘园,将自然与人成为和谐的栖居。

一座宜学、宜居、宜游、宜业的“教育小镇”已经拔地而起,社会的大课堂,是品学兼优的教育基地。

一个小村,100多名大学生,是言传身教的力量。

 

王桃园村高高矗立的“耕读传家”的家风,让《弟子规》像一面旗帜迎风而诵。

宁静幽美的村落在听,老屋和新房在听,时代的耳朵里有厚重的德与义,仁与爱。

花开了,果香了,水甜了,人美了。教育在心,你看得见。

书法墙和文化墙是一对并蒂的花蕾。暖风醉,细雨酥,春浓了,大地万物舒展广袖,沁人心脾的美育在心,你看得见。

和谐王桃园,和谐是它的魂,它的魄,它的生死相依,隆昌之根,兴盛之源。

 

王桃园的家风不在房顶,不在院落,王桃园的家风在向学之心,在助学之力。

一个小小的村镇,一座太过宏大的构建,几乎是一种无稽之谈。

然而,昆虫博物馆,牢牢的落地生根,绝不是幻觉,是真实的所在,是教育的硕果累累。

于是,大野村落,都鲜活起来,孩子大人纷纷前往捕捉昆虫,自制标本,掀起一个自力更生、勇于创新的好风貌。

于是,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用双手辛勤耕耘和种植,那些红的红,绿的绿,白的白,黑的黑的收获,如诗如画,使村民们发家致富,也使村民们捐资助教。

 

王桃园的故事重在桃园,春风化雨,教书育人,桃李芬芳,泽被后世。

教育小镇名不虚传,这是馆陶无数名片中的一个。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是一种天地大美,人心大善。

到桃园来,领略人心向背的力量,领会世代人文的承传。

到桃园来,主领心灵的净化,受领传统文化的福泽。

到桃园来吧,共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和特有的芳香。

 

 

馆陶是人文的馆陶,是有故事的馆陶。

长门买赋,金屋藏娇,痛抱西河,这是历史的典藏,也是这座小镇的背影。

好丑自彰,屯毛不辨,路不拾遗,这是这方泥土的鉴照,也是这种古老的分量。

馆陶的故事里有尘封的记忆,有一颦一笑生动的过往,馆陶是悠久的。

馆陶的故事里有人情的冷暖,有明镜高悬的顿悟,馆陶是厚重的。

 

如果说,爱是有故事的旅行,那么,馆陶就是值得你爱的。

这里的故事没有伤害,没有凄凉,这里的故事是黄瓜的清香,是肉鸡的肥美,是油菜花的光芒。

这里的故事并不遥远,并不隔膜,这里的故事只是你我的相逢一笑,只是便将他乡作故乡。

 

这里有座陶山,这里有条大运河。

陶山的故事说不完。这里的泥土有多厚,陶山便有多富足。这里的风光有多美,陶山便有多风情。

大运河的故事听不尽。这里的庄稼有多茂盛,运河便有多悠远。这里的蔬菜有多碧绿,运河便有多幽深。

馆陶古称为陶山,陶山的底色上是优质的黑陶。黑陶是一种运数,也是人文的涅槃。

馆陶在运河之畔。不舍昼夜的流水,将馆陶的泥土浇灌,又将馆陶的故事带到远方。

 

馆陶是一种芬芳。心性的美,不在通衢大道,而在山野小径。

馆陶是一种可能。活着的滋味,不在庸常随从,而在特色经营。

馆陶是范成大的田园杂兴,馆陶是登山后的云天相拥。

馆陶是一幅画,是漆画巨制,也是粮画精工。

馆陶是一树花开,馆陶也是真诚的等候。

攥一把馆陶的泥土,带一声馆陶的问候。那一丝凝望的乡愁,那一抹记忆的回眸。

(原载《陶山》2017年第3期·槐蕾号·总第19期)

 

作者简介:薛梅,女,满族。河北承德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民族师范学院教授。承德市作协副主席。《国风》杂志常务副主编。有专著《承德诗歌简论》《与面具共舞——中国网络诗歌现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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