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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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纪委在北湖宾馆礼堂召开全市纪检监察工作年会，市纪委委员、市纪委常委、市纪委副书记、市纪委莫书记，各县（市区）党政一把手及纪委书记、监委主任，市直各部委办局党委（党组）书记、行政一把手及市纪委派驻纪检组组长，各大企业负责同志及纪检组长参会。这次会议有明显特点，就是各位领导穿戴不是特别时尚，但是衣帽整洁，皮鞋干净亮闪闪的。
九点准时开会。由于疫情原因隔位，满满当当。会场秩序井然，个个都是正襟危坐，认真听会的表情。人人手握钢笔，做好了会议记录状。
市里的会风之好前所未有，市委在整顿会风之前，通知九点开会，九点还陆陆续续大摇大摆说说笑笑昂首挺胸的进会场。市委年初抓会风整顿，通知九点开会，纠风办几同志，登记迟到人员。会场后三排特设迟到席，“迟到席”三字贴在牌子上，立在倒数第三排边上。会议开起来了，没眼色炮打不惊的同志被安排在了后三排。那几个迟到的坐在那儿心也不在会上，光忐忑不安的左顾右盼如坐针毡。滑头一看要坐迟到席，没进会场溜之大吉的干活了。散会统计缺席人员，通报！通过抓到会时间，再没无故迟到的，有特殊情况的跟会务组请假。
后来办公室打印参会人员座次表，与会人员按表上位置落座。开会前主持会的领导在主席台往下扫一眼，人员齐了没空位，但替会现象出现了，虽次次强调不准替会，但屡禁不止。又一次专抓替会的。副职替正职开会普遍现象，其实副职不愿意替会，在办公室多好哇，该干啥干啥，替了会就必须跟掌柜的汇报、还要开会贯彻、落实会议，会后还要抓督察。把会议精神贪污了没事的会少之又少。一说抓替会，副职们很高兴。
沼气办副主任老刘脸笑的像开花儿，跟过年似的有说有笑，谈笑风生：“可不来开受罪的会了，领导真英明啊！同志们，此举好处大大的，要减少多少浪费呀！领导不来开会，不知到哪儿浪费时间去了，不当家的放下手头工作来替会，本身就是浪费人力，再耽误时间给当家的汇报会议精神，又浪费时间，减少浪费就是增收！”。替会的副职们都给老刘抻大拇指点赞。蔬菜办副主任女小陈儿说：“刘主任分析的真精辟透彻，可写篇替会的论文。嘻嘻。”
最难堪的是叫替会的同志站起来！男同志替女领导开会、女同志替男领导开会的最丢人了。性别都不对咋来开会呀？！你说的怪好听，谁敢不来啊？
另外还有替学习现象，这个现象早就普及了。党校开班学习某某大会会议精神，邀请北京的著名专家解读，搞场讲座。说起来替学习还算不错的，听高规格的讲座很难得，参加人员是一定级别的，一般人进不去会场，有的热心学习的同志乐此不疲。隔段时间没替学习的任务还觉得少了点啥。甚至主动问领导：“啥时来专家讲课啊？我还替您去听课。”听名家演讲的确管用，有醍醐灌顶之功效。谁学习了是谁的，知识装在谁的肚里，别人是要不走的。
让人替考试现象，那是触犯法律的，现在基本不敢替了。
扯远了，咱回过头来再说这次市纪委的年会。大会由市纪委书记莫语同志主持，声明一下莫语书记跟作家莫言没任何关系，不是您猜的是兄弟们，纯属误打误撞碰巧了。莫语同志方面大耳，印堂发亮，油红四白，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双目瞳瞳，黑葡萄似的眼珠儿，扫射过去颇富穿透力，艾克斯光样，照的同志心里打颤。
市纪委副书记厦方同志做年度全市纪检监察工作报告。该报告分两大部分，每部分又分出若干小部分。
厦方副书记开始了报告，他声如洪钟，嗓音洪亮，抑扬顿挫，颇富感情，很有穿透力。第一部分是工作总结，一年来市纪委在市委坚强领导下，反腐倡廉，肃风整纪，为市委中心工作保驾护航。开办警示教育专题讲座多少次，组织观看反贪案例展览多少次，多少万人次受教育。办理政治、经济、文化、卫生、科技等各类案件多少起，党内处分市管干部多少名，处分科级干部多少名，处分一般干部多少名，处分村级干部多少名，移送司法机关多少名，挽回经济损失多少万元等等。同比有大幅度下降，下降就是我市全党抓党风廉政建设的成绩，是全市广大干部群众干事创业，反“四风”，落实“八项规定”真抓实干努力的结果，是纪检监察战线同志们忘我工作，奋力拼搏的结果。
第二部分是下一年度纪检监察工作的重点。进一步贯彻落实中央和省委对纪检监察工作的部署，加大工作力度发挥好数据“指挥棒”作用，抓好以案促改，标本兼治，提升监督治理效能，要坚持反腐败力度不减，加快案件办理进度，落实深化派驻监督改革任务，要更加强化自我监督约束，提升政治能力和业务水平，要增强担当精神，事不避难，努力奋进，做出更大的成绩。厦方副书记报告做完。
莫语书记宣布下个议题：“单位表态发言。”
第一个发言的是，市水利局，水利局可是有钱的主，一年经费多少多少万元。挺惊人的数字。水利局长可是有派儿的，今天西装革履，红领带，刚理了发，脸刮得发青，显得年轻五岁。他念稿子慷慨激昂，气满劲足，嗓音虽沙哑，但喇叭震的窗玻璃哆嗦。他念两句抬一下头，抬头他也看不见具体的哪位人，就是一种习惯罢啦。其实不该反复的低头抬头，真不如低头光念稿子的好。“我局通过抓党风廉政建设，贯彻落实市纪委工作部署，一边纠风一边抓工作，落实到任务完成上，全年共修挖灌溉及排水渠多少千米，完成投资多少万元，修生产桥多少座，在全省遥遥领先。
第二个发言的是管路局，管路局也不差钱。管路局长，穿的夹克衫不光鲜，脖子没系领带，他在掌声中鞠躬两次，才开始发言。“市管路局一年来贯彻落实全市纪检监察工作会议精神，两手抓两手硬。全局今年节约办公经费多少万元，拒绝下属单位理由合理的吃饭多少次，全局无一人公款旅游，无公款吃喝，无公车私用。全局上下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那就是只想把工作干好，只往工作上用劲！今年完成投资多少万元，翻新油漆路，新修油漆路多少公里，在全省管路系统排名前五。”
第三个发言的是“文化文物新闻出版广播电视电影旅游局”，当莫书记说完这个局名自己禁不住抿嘴儿了。也是的名字长点，目前没有确切的两三个汉字概括这个局。这个局虽然经费不太多，但各打各的优势仗、各唱各的拿手戏。人家局长长得漂亮哇！光彩照人，这就是优势。要身段、苗条，要身高、172 cm，要模样、好看。她一上台把会场的女干部都比了下去，市京剧团的国家一级演员大青衣跟女局长比都自愧佛如，看看行吧？女局长也把参会人员的积极性调动起来，都瞪起眼睛追灯似的紧跟，她上台的画面像调好焦距的照片，有视觉冲击。说女局长人性品质为人都不错。市委配的女局长真是配的棒极了，简直是我市的形象大使。她的出场把会场隐形气氛推向高潮。她管艺术馆、管文化馆、管博物馆、管图书馆、管美术馆、管京剧团、管歌舞团、管河北梆子剧团、管曲艺团、管二人转剧团、管文物、管文化稽查、管新闻、管出版、管广播电台、管电视台、管电影、管旅游等等，还有十五个县（市区）的下属，够可以的吧。局长若长的不漂亮，谁还往咱这儿来呀？！与会人员朝女局长发射眼光，眼光抚摸的女局长面色红润，靓丽可人。说起来她这个局可够大的，一个局长相当于管六七个局，跟副市长分管的差不哪去。她口才了得，顿挫抑扬、轻重缓急、口清牙白。“一年来，我局参观警示教育展览多少人次，听廉政报告多少人次，十五县（市区）局班子成员集中教育学习多少场次。学习的目的在于应用，落实到工作中，焕发出各单位比学赶帮超的新局面。剧团演出一村一戏共多少场，培训辅导文艺骨干多少人次，举办消夏文艺晚会多少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剧团专场演出多少场，出版图书多少册，放映电影多少场，创作剧本多少部，印刷演唱材料多少万册，接待旅游团多少个，达多少万人次，实现经济收入多少万元等等。”
第四个发言的是卫生和计划生育局，这个局，按时下的说法，没从前吃香了。主要指计划生育工作。所谓“吃香”，真是净吃香的喝辣的，从前请客的送礼的络绎不绝，现在生育政策放开不管了随便生，也没给计划生育委员会办公室送礼的了。现在发动生三胎哩。那么多漂亮的一般的小媳妇子们反而不怀孕了。你说怪不怪？听会人员精力不那么集中了……
第五是农业农村局，三农问题仍是重点，但上边有农村问题工作委员会，下边有农村开发局，夹在中间就不太显眼。
五个单位表态发言完了。下一议题。
最后市纪委莫书记总结讲话：“我不多说了，按厦书记讲的办就是了。下面我强调两点。”这会儿大家真的都抓笔做记录了。而不是做记录状。
“一，回去后认真领会传达贯彻今天的会议精神，领导班子统一思想提高认识。把本单位的工作和纪检监察工作都抓起来，明年要有，不，从今天开始要有新气象！”
“二，要把发言单位的好经验好做法学到手，不要做表面文章，不要胡子眉毛一把抓，要抓主要矛盾，主要矛盾解决了次要矛盾就迎刃而解。一定得深入下去，深入基层，到群众中去。还要把振奋人心的口号真正落实到工作中转化成行动。那就会大见成效。”
“三嘛，还一个事儿。”莫书记说这七个字，稍一停顿，“两位同志留一留……”莫书记说完这句话，扫描会场的同志，参会人员“刷”的下子紧张起来，会场空气凝固了，鸦雀无声，掉根针都能听得见。有同志开始冒汗了，也就十几秒二十秒的时空，有一丝丝尿骚味飘在会场……
莫书记说这句话大喘气：“小刘、小李您俩留一留，把会场整理整理，把茶杯收一收。散会！”
与会人员长出一口气，整个会场也喘了口大气，开始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有的边擦汗边走了出会场。
莫书记叮嘱小刘小李：“您俩看看谁的座位湿了，记下名字给我！”
作者简介：李立泰，山东聊城人，中国作协会员。曾获梁斌小说奖、第七届金麻雀奖、中国作家杂志中篇小说一等奖等。《保定的枪声》获2013年全国廉政小说征文一等奖。出版小说集十部，山东省小小说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全国小小说学会联盟副主席。（原载全国联盟理事单位、全国地方知名期刊《陶山》2022年第2期·天宫号[总第38期]·小说窗口·总编辑牛兰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