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大同林,荒芜在这里柔弱无骨
被风吹瘦,桑干河细水长流。千沟万壑,荒芜追着荒芜。
低过北风和尘埃,低过地平线和人间烟火,低过一棵树下的众口一词和人声鼎沸。荒芜在这里柔弱无骨。
土垒、土台、土柱,土墙,以陷落的方式落户安家。悲壮的土林,在陷落的盆地,在无人关注的谷底,耸起一地尊严。
天,蓝得纤尘不染;土,黄得惊心动魄;云,白得洞穿一切;夕阳红得忘乎所以。涂上五颜六色,荒芜美得一塌糊涂。
同样陷落的沙打旺和猫尾草,折叠起华美,折叠起高贵。仰望中,魔幻的神性之光,将高度照耀!
光茫照耀。
我的坚韧和精细,无路可逃。碌碌奔波的我们,以千篇一律的腔调,对抗岁月的围剿。
陷落的软土!析出生命中醒来的盐碱,结痂成一片坚硬。就像一场春雨,使荒芜重生。
我们的人生,总有一双眼睛在美化和填充。人世间的褶皱本就无法消除,且让我们在裙皱中起程。
叩拜尧井,水底苍柏万里天
就之,如日;望之,如云。
尧都,古柏森森。先祖的井,仍存。鸟群飞过,我的目光,穿不透躬身寻根的人群。
传说中走来的先祖,布衣素食,一脸忧民。像风干的腊肉。树下的蚂蚁,下视千山水;慧灵的先祖,心涌万里天。万民影动,穿地取水。泽万民,盈以其神。一口井,改写了傍水而居的历史。
甃之以石,则洁而不穷。一波潋滟开天地。
绕井四周,我静默不语。土、陶、石、砖、木……,我羞于审视甃的挑选。躬身寻根尧庙里,我们该如何守护一眼天心,澄澈如初?
汲之以器,则养而不穷。一涓清流常自清。
漫行甬道,我感慨无言。小口尖底瓶、背水壶、陶罐……我愧于探究汲的智慧。古甓团团藓花碧,我们该如何养就一汪清流,自净如斯?
濯纤笑,洗尘心,惠众生。影浸无风树,光含有月天。叩拜尧井,我的回忆,水一样清冷。我的故乡,汲水者来了又去,人烟越来越少。
谁知尧井汲引味,我心长存一窦明。
尧都风吹。柏树在动,鸟鸣在动。尧井没动,我的悲喜玲珑没动。
开封铁塔,大地写向天空
古城,处处都是经典的宋词。一笔烟云,一笔繁华,一笔悲喜……字字珠玑,段段拍案惊奇。
这里的花,香在过去;这里的水,流自过去;这里的传说,摇着千年前的影子。汴西湖,千里荷香。遥望开封铁塔,摆渡的人,引经据典。
开封,还沉醉在大宋的梦里。
只有这座铁塔,这座从大宋走来的铁塔,醒着。
我们为同一段遥远的故事,怦然心动。铁塔把灿烂和黯淡,埋在千年的风雨和污泥之下。抖落尘埃和浮土,隐忍和刚硬倾斜而出。一个惊叹号,大地写向天空!
破暗之功,与日月齐明;纵目之用,伴天地共远。
醒着的铁塔,福佑四方:沉潜过往,珍爱重生……傲立的铁塔,挺起辽阔:城内的景色,城外的原野,远处浩瀚的天河,半空祥云环绕……
醒着的铁塔,原汁原味。他的襟怀和视野,与我不期而遇。我们相视一笑。
俯察人间。所有的气息,都散发着赝品的味道。原址之上的复制复原,一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让我一次次澎湃。
半空铁马摇风铎。醒着的铁塔,静观一切。
只争朝夕。我们的钩沉,远比不上真正地书写:比肩本来的面目,一笔一笔呕于心,才会有心动魂折的翻阅。
仰望铁塔,我祝福攀登的脚步:梦里能到达的地方,脚步也能到达。
醒着的铁塔,不露声色。
吐鲁番,在晾房触摸晾
鹰的目光,使天空和戈壁清醒。
阳光靠不住,火焰山托不住太阳。软软的草地上,两只麻雀在数着时间和粮食。
吐鲁番。土砖砌就的晾房,四面格窗。视野,打开辽阔。
风把大地抽得空空荡荡,把丰盈饱满抽得空空荡荡。传统的翻晒,如同弹奏热瓦普的艺人,掩饰不住眼眸深处隐隐的忧伤。
世界遍布尘埃。在米香,歌声和阳光中长大,我已将羞愧深埋。这里的风,把远山近水一遍遍修改。
反思是一枚纽扣,在风中打开。我的行囊和初心,终究真相大白。
挺过尘埃。欲滴的过往和骄傲,被58幸福地抽干。一粒葡萄,清瘦转身,远走天涯。
在吐鲁番的晾房。膨胀和浓缩,这两个词,酸酸甜甜,干干涩涩。
对风的热爱,我无法拒绝。
燕山下,父亲与太阳一起上山下山
父亲把背影交给天空,把咳嗽声交给了我。
与飞鸟,与时间,与漫山的诱惑,一起爬坡。
草木噙音。
这个世界四处漏风。父亲影子在动,漏下的风声慌不择路。
对待漏洞百出的生活,父亲的手里紧握鞭子或镰刀。我为父亲的热爱和信仰动容。放牧,收割它们,是那么温暖、坚定!
与太阳一起上山下山。
上山时,父亲在先;下山时,太阳在后。太阳平静,父亲平静。
光明里的黯淡,黯淡里的光明。大山见证背影,万物书录咳嗽声声……星光不平静,书桌后的我不平静。
作者简介:雁南飞,原名李凤珠,河北保定人,中学教师。作品散见《诗歌月刊》《诗选刊》《星星》《诗潮》《诗林》《散文诗》《散文诗世界》《中国校园文学》《散文百家》《中国诗人》等刊,获全国性征文奖十余次,《中国校园文学》首届签约作家;作品多次入选《年度最佳散文诗》《中国年度散文精选》等多种选本。
(原发中国最佳地方文学名刊、全国联盟理事单位-《陶山》2023年第一期·初心号·[总第41期]总编辑牛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