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道上

作者：识丁

颀颀在家越想越觉着自己活得太憋屈，但她抹着眼泪在屋里转来转去，到底也没想出好对策，出于无奈，就打算去找盼盼诉诉苦。可是，颀颀在路上走着走着，就叫盼盼把她迎了个正着。颀颀不禁问，你慌里慌张的，要去干什么？盼盼就揉着红肿的眼说，颀颀，你来的正好，我有个堵心事要找你去说。颀颀一听就慌了，说，你别，我的事更堵心。盼盼，求你了，就叫我先说吧，不然的话，我会憋死的。盼盼叹口气说，好，叫你先说还不行吗？

于是颀颀开始讲，我老公太霸道了，他仗着几个臭钱，就不把老婆当人了，我跟他实在是过不下去了。盼盼，你别插嘴，叫我一口气把话说完好不好？他买房子我没问过，他说从什么地点买就从什么地点买，可房子装修，总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吧？买家具总该让我先去看看吧？盼盼，你不知道，就连痰盂拖把之类的小物件，也是他一个人做主购置，狗屁理由是，包我满意。还有，他动不动就拉我去饭店，问我一声都不问就点满桌子菜，说都是我爱吃的。还有买车，他的车我可以不管，可给我买车，不管我相中相不中，就给开来了。再说工作，我本来挺喜欢那份工作的，都是他，硬叫我辞了，说怕累着我，说他养得起我，叫我一个人在家，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要么就是看电视，或是逗狗弄猫什么的，真没意思。还有，前天我过生日，他给我买了一套新衣服，一试穿，哎呀，简直就是为我定做的，我不禁问，你怎么买得这么合体？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他公司有个女孩长得跟我很相似，是他叫上那女孩试穿买下的，说是给我一个惊喜。我一听就恼了，他这不是侮辱我吗？他这不是把那个女孩当成我了吗？或者说把我当成了那女孩？我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从身上撕下新衣服，摔到地上狠踩几脚，还吐了几口唾沫，最后又把一桌饭菜掀翻了。

盼盼听着听着，脸色变得难看极了，好像要犯什么病，把个颀颀吓得不知所措。好半天功夫，盼盼缓过神来，用颤抖的手指着颀颀说，你，你是什么意思？你家富有，你老公舍得给你花钱，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你是阔太太，是富婆，行了吧？可你有必要向我炫耀这些吗？成心气我啊？

颀颀先是一愣一愣的，然后就哽哽咽咽说，盼盼，咱是好朋友，我有了家丑不可外扬的话才找你说说的。盼盼，你家条件是不太好，可你老公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这还不够吗？我眼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成心气你呢？

盼盼也觉着自己过分了，自己心里有气，怎么能往朋友身上撒呢？于是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颀颀，其实我心里比你更苦，我老公人是不错，对我绝对没二心。但是，你不知道，他身为一个男人，真是枉做男人。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说他性无能，我是说他的作为不像个男人。颀颀，你听我说，没钱买新房，我没说过什么，家里连辆电动自行车也没有，我也没说过什么。他下岗没工作，我还劝他慢慢找，还鼓励他向前看。可他是心不操，家里家外，大事小事，全都靠我一个人。比如，叫他买煤球，他说不知道好烧不好烧，叫他买一斤盐，他说看不出加碘不加碘。门口卖菠菜五毛钱一斤，他问贵不贵？我说不贵，就买二斤吧。可他一会又回来，叫我亲自去，看看菠菜老不老？我正在厕所里，他就在厕所门口喊，你快点啊。还有，为他找工作，上门求人，请客送礼，全是我出头。尤其是前几天，他的一个同学帮他找了份不错的工作，问他要是想干，明天就可以上班。颀颀，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他做不了主，要等老婆回来才能定。正巧那几天我去外地姨妈家了，人家等不及了，就另找了别人。我回来一听那个气啊，但气归气，还是买了些东西，要去那同学家走一趟，一是道声谢，二是求人家多操心，再有了这类的工作千万给留着。可是，你绝对想不到，他真能把人活活给气死，我们走到那同学家附近，有两条路可以通往同学家，可他，就站在岔路口，问我走哪条路？我说我没去过你同学家，不熟悉路的情况，你看哪近就走哪。他说两条路远近都差不多，至于路的具体情况，是这样的，这条路要经过一个小公园，那条路呢，没有小公园，但有个挺气派的体育场。再就是，这条路上有个幼儿园，那条路呢，没有幼儿园，却有所老年活动中心。我不耐烦了，捂上耳朵大声说，行了行了，我不想听，你走哪条路我跟着就是了。可他，愣是不走，非叫我在前头不可，还嬉皮笑脸地说，领导走哪咱跟哪。我一时气不下，扭头就跑回了家，我把卧室门一关，说明天咱离婚。他竟在门外哭了，说，我做错什么了？盼盼说着说着就哭了，抽抽噎噎的，颀颀，我累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二人的关系似乎更好了，就在半道上紧紧拥抱，失声痛哭，互相拍打着对方，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本文发表于《陶山》2023年第4期奋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