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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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其涛
一个农夫在冬天看见一条蛇冻僵着，很可怜它，便拿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蛇受了暖气，就苏醒了。蛇伸展了一下腰肢，抬起头，看见自己躺在农夫的怀里，就小心地问：“是您救了我吗？”
农夫感觉到了蛇的蠕动，高兴地说：“你可醒来了，我暖了你两个时辰呢。”
蛇感激的泪淌在农夫的胸口上，连说：“谢谢，谢谢。”
农夫长舒了一口气，一副轻松的样子：“农活多得牛粪样，我帮不了你别的忙了，你走吧。”
蛇动了动，它知道自己已经能够游走了，于是向农夫鞠了一躬，说：“我会记住您的。再见了，恩人。”
“你就这样走吗？”农夫其实有很多潜台词要说。他以为蛇会明白的，照着他想像的去做。但没有，蛇只说了一句谢谢的话，就要走了。农夫终于忍不住了。
“还有什么事吗？”蛇有些疑惑地望着农夫。
农夫觉得有必要启发一下蛇了，这个愚蠢的家伙。农夫再次加重了语气：“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这样走了吗？”
蛇听明白了，农夫在要求他应该得到的回报。可怜的蛇，声音低得仿佛只有自己听得见：“我想报答您的，可什么也没有。而您，想要些什么呢？”
“你难道没有钱吗？”农夫想说得更加委婉一点，但他找不出更好的表达方式，只好这样提示蛇。
蛇苦笑了：“您看我像有钱人吗？我穷得连钱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你难道没有美丽的姐妹、妻子吗？”尽管这不是农夫最需要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蛇低着头不敢看农夫：“我自小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又娶不上媳妇。不怕您笑话，至今我还不知道女人啥滋味呢。”
“你难道没有一个当官的叔叔、舅舅什么的，帮我弄个村支书、村主任干干？”农夫有些失望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当官的料，但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选择呢？
蛇的脸羞得红紫了：“祖坟上没长过那种草，上下几代连个公家人都没有，更甭提当官了。”
“你至少应该还有一个当记者或者搞宣传的朋友，把我的事迹写写，搞个名人效应吧。”农夫真的生气了，他何尝想这样呢。
蛇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像我这样的人，谁肯交朋友呢？”
“你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可报答我的吗？”农夫几乎是吼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他希望和想像的啊。
冰一样的东西从蛇身上淌过，蛇哆哆嗦嗦地说：“恩人，来生，来生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来生？鬼知道来生在哪里？”农夫真的恼怒了，“早知道这样，傻蛋才救你呢。这样忘恩负义，掐死你算了。”农夫铁钳般的大手攥住了蛇的脖子。
“不要，不要。”蛇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我真的还没碰过女人呢。”
农夫的手开始用力。蛇感觉到眼前开始一点点暗淡，死亡的恐惧在迫近，农夫的面孔越来越模糊了。
蛇挣扎着，尖利的牙齿不知什么时候划过了农夫的手臂。不过，蛇已经不知道了，它的灵魂穿过僵硬的躯体，带着愧疚向天国飞去。
毒液顺着农夫的手臂漫延开来。农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闻讯赶来的人们说了生命中最后一句话：“我救了一条忘恩负义的蛇。”
蛇就是这样把农夫咬伤了。农夫死后，被追授为“时代楷模”、“新时期最可爱的人”，很是热闹了一阵子。一个名叫伊索的人听说这件事，记了下来，叫做《农夫和蛇》。
（本文发表于《陶山》2024年第1期丛台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