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火苗

作者：陶敏

一大早，大周就在宿舍房间那块不大的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内着制式衬衣，系制式领带，扎制式内腰带，再用手小心地擦拭着肩章并缓缓地戴上，弯下身把常服皮鞋擦的蹭亮，迈着正步出门。

行道两边的桂花，飘来阵阵清香。大周抬起右手捡那凋零在树桠上的桂花时，不经意间又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一个不大的疤痕。那是多年来留在心里的秘密，一个尘封了多年的印记。

大周七岁那年，同样也是一个桂香扑鼻的秋天，父母去外地打工，便把他寄养在了隔壁的姑妈家。偶然的一天，姑妈家来了几个亲戚，姑妈忙着在厨房做饭，便让大周帮忙拿烟招待客人。大周麻利地跑到姑父平时放烟的地方，从抽屉里拿了烟递给客人。只见其中一个亲戚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玩意，用大拇指在“滚轮”上咔擦一声，一个小火苗便冒了出来，把嘴里叼着的香烟点着了。

小时候的大周看的很入神，觉得这个小玩意太神奇了，因为姑妈家平时烧柴引火都是用火柴引火，有时要划好几根才能划出火，怎么这个小玩意就“咔嚓”一下就有火了呢？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叫打火机。那亲戚用完打火机，顺手放在餐桌上了。

吃完晚饭，大家都去了客厅看电视。大周悄悄来到餐厅，往桌子上一扫——果然还在，他小心翼翼地把打火机放进衣兜，又悄悄进了自己的卧室。大周坐在床边，把打火机当成宝贝一样，从兜里掏出来，拿出提前准备的作业本撕开一张，开始学着中午亲戚点烟的样子，也用大拇指“咔嚓”一声，但第一下没成功，再“咔嚓”一声，火苗一下着了起来。他小心地拿着撕下的作业本，从下面点燃，看着不到一会儿功夫剩下灰烬，大周不满足一张纸的实验，继续开始撕作业本，再点着……先是一张张的点，觉得太好玩了，索性把几张纸摞起来，一起点上，“噌噌”的火苗往上涌，等大周感觉不妙时，旁边的蚊帐已经开始起火，吓得他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大哭。

哭声惊动了客厅里的姑父和客人循着哭声跑过来，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说时迟那时快，姑父赶紧到厨房拎了两桶水，三步并做两步冲向卧室，拉开大周，把水泼向蚊帐。

火势扑灭了，蚊帐也烧坏了，床垫也烧掉了一个大窟窿。小周额前的头发烤成了卷卷，右手也留下了一个疤痕。大周原以为，自己犯了大错，姑妈姑父肯定会把自己打骂一顿。但姑妈并没有骂他，反而给他的床铺重新换上新的被褥、蚊帐，又怕他有阴影，让表哥每晚过来陪他睡觉。只是姑父很严肃的给大周讲解了玩火的危险，叮嘱他千万不能再玩火了。见大周始终耷拉着个脑袋，姑父话风一转的说：要是喜欢火，长大了啊，当个消防员，保卫人民安全！

“消防员？姑父，什么是消防员？”

大周抬起脑袋认真问道。姑父微微一乐，慢慢说道：“消防员啊，就是专门灭火的啊，不过他们灭的都是大火，他们个个都是英雄嘞！”

“哦哦，我知道了，姑父，那我长大了也当消防员。”

“哈哈，可以呀，不过得等你长大啊，快睡觉吧，你个臭小子。”

没想到，大学毕业以后，大周竟如愿真的当上了一名消防员。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大周在队里队外总是主动钻研，熟练掌握消防业务知识，精通消防业务理论和灭火技术，也培养了很好的心理素质。他经常参与各项救援工作和突发事件。

今年五月，大队接到报警说临街五楼有着火警情，家里有一大一小两个人被困。大周又第一时间带领队员赶到现场，看着五楼浓浓的烟雾，还有小孩的哭声，大周的心再一次揪着，他第一个冲向楼梯，战友们紧随其后，共同救援。一冲进门，大周第一时间关闭燃气阀门，拿着上来时带的湿毛巾给父亲，抱起孩子让父亲跟着他身后学着他的样子捂着鼻子匍匐下楼。同事们灭火，收拾现场隐患。

看着怀中的孩子，大周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等他浑身尘烟的把孩子抱下楼，战友们也彻底把火扑灭了。经此许多类似事后，大周主动请缨，利用休息时间跟中小学开展合作，义务去给各大学校宣传消防安全，引导学生们实操灭火器、逃生等消防演练。随着培训的深入，各校踊跃出一批“义务消防员”，周末主动走向广场、人群进行宣传，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也得到了队里的支持。

今天是大周荣升支队长的日子。室外大操场上正在布置会场，队友们脸上洋溢着微笑，大周向着远方，默默地说了声：姑父，谢谢您！我用行动做到了，感谢您小时候的教诲，我将继续沿着消防安全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本文发表于《陶山》2024年第1期丛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