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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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庆华
“小芳”这个名字，在90、00后眼中应该是一个大写加粗的LOW，是一个土到掉渣的符号，可是在60、70甚至80后眼中，“小芳”绝对是女神的化身，天使一般的存在。
那时候，时光走得很慢，当初夏的风吹过麦浪，地头的麦秸垛耸立起来，你躺在麦秸垛上，仰望满天星斗，想着小芳今天又因为你的恶作剧羞红了的脸蛋儿，猛然坐起来，吐掉了嚼得没了味的麦秆，你在垛上来了两个后空翻，那时候啊！虽然你吃的穿的都不太像样，但是你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连空气都吐露着芬芳。
第二天，你把从姥娘家装来的糖块偷偷地放在了小芳的桌洞里，你看着她打开后的惊喜，比自己吃了都甜，还故做正经把三八线重新画了一遍，瓮声瓮气的说：瞅你那样儿！不许过界噢。
邻村要放电影《庐山恋》，你递了一张纸条给小芳，问她去不去？她红着脸对你点点头，你兴奋地跑到操场又来了两个后空翻。那天晚上，你和你的小伙伴跟在小芳们身后，像过会唱大戏里的护卫，虽来回没和小芳说一句话，但是你却回味了三十年哪！你记得小芳看到女主角蜻蜓点水般吻到男主角时捂住了眼睛，却偷偷地留着指缝；你记得小芳在看到女主角穿着泳装出镜时艳羡的眼神，急促的呼吸；你记得电影结束时小芳对你轻轻的一瞥，撅起的嘴都是猜不透的心思。
时光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终于你金榜高中，要去梦想的地方。而小芳，因为弟妹多家庭负担重，选择了留在父母身边。离家前你又递了一张纸条给小芳，约她在你们坐过的课桌前再坐坐。她没有来，你一直等到日落月升…… 就这样，你离开了家乡，你可能不知道，在你身后，小芳躲在那棵刻着你们名字的大杨树后，眼神追随你的身影，心已经被你带走，直到两行眼泪滚烫了嘴角，她痛哭失声，那份痛楚，分明含着绝望。
远在他乡，你与上铺的兄弟畅谈时，不止一次到小芳，但是学业、打工、城市的生活紧紧缠缚着你。几年后，再念起小芳，只记得《庐山恋》映照的那张青涩的脸儿，而已没有那么多的急切。毕竟，城里晃动着那么多的姑娘。
后来，你回到家乡，体制内的工作让你有点彷徨，小芳已经有了小小芳，你又一次选择离开，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十年名利沉浮，每次酒醉深夜，常常萦绕脑海的还是麦场那片满天星斗，还有麦场边上轻轻走过的姑娘。
当你扎着小辫儿，以一个艺术顾问的身份再次回到故乡，“小芳”变成了“老芳”，普通到在人群中你都要好久才能找到，皱纹爬上了记忆中的那张脸，杨柳般纤细的腰肢也变成水桶一样，而那片麦场，承载着你少年情怀的麦秸垛，却越来越沧桑。于是，在村边儿，那片老麦场成了人们回忆的圣土。
又是一年麦熟时，你躺在麦垛上，依然是满天星斗，依然是小麦飘香，你又咬着一根麦秸，咀嚼着过去，小芳饱满而青涩的脸蛋儿渐渐模糊，你跳下麦秸垛，想要再来两个后空翻，发现自己只能翻，却已不能腾空了。时光无情，想起来的故事都悄悄离我们远去了。
（本文发表于《陶山》2024年第1期丛台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