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组诗）

作者：廖俊

龙门浩老街

踏上石阶

一轮皓月坐在鼓架上

我摇晃的身形被恩师搀扶

黑黝黝的石板路，厚重而庄严

亮堂的灯光里

我已看清历史风云

街，不长也不宽

爬坡上坎很费力，豆大的汗珠

在我脸上滴淌——

沿街的茶馆里，一些休闲的老人

边品茗边摆龙门阵

老街的低洼处

露出的防空洞，仿佛一双双

惊恐万状的眼睛还望着天上的乌云

民国遗留下来的小洋房

那些达官贵人早已人去楼空

我边走边沉思

抬头老远又看到了那面鼓

我立马跑过去，捏着两个拳头

在上面敲起来；一幅幅苦难的画面

呈现于脑海。心潮起伏

如长江的浪花翻滚……

石磨

祖上传下来的石磨

就放在老屋的角落里

每次我经过这里看到这一碾石磨

就会想起祖父，与

曾经，吱吱呀呀的磨面声

很像故去多年的祖父

弥留之际的叹息

月色，洒在落满灰尘的磨盘上

让我重回久别的梦境

祖父依然推着那碾笨重的石磨

嘴里含着的烟杆上系着牛尻子烟袋

随着推磨的节奏不停地晃荡……

像天上的星辰于烟锅里闪烁

祖母坐在破旧的门槛上纳着鞋底

一条花毛狗俯卧于她的跟前

偶尔抬起头来

看看祖父弯弓的身影

和不再年轻的脸庞

不远处，一只红色的大雄鸡

正围着一只花母鸡咯咯直叫唤

遂想起祖父和祖母当年的爱情

不知何时，下了多日的冬雨停了

残阳从老屋的破漏处

斜照于孤零零的石磨上

如一头静卧的老水牛

在那里反刍            

小镇茶馆  

礼让老街的茶馆里

一些身着长衫的老人

散座于古色古香的桌旁

他们伸着鸡爪子似的手

端起青花瓷的茶碗

轻轻啜了一口

纯正绵长的口感

将张家长李家短的那些事

传得沸沸扬扬

熙熙攘攘的街上

癞子锣鼓铿锵豪迈

草把龙舞出气象万千

各式各样的杂耍轮番表演

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让礼让老街如痴如醉

一个世纪即将过去

记忆里的祖父

依旧坐在茶馆的某个角落

一边摇着蒲扇

一边喝着盖碗茶

多少苦涩在他干瘪的嘴里

咂巴出悠长的香味

（本文发表于《陶山》2024年第1期丛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