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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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岸
2019年6月10日，中国网络诗歌学会在京西拒马河畔、太行山东麓著名的十渡风景区六渡农家乐度假区举办中国网络诗歌第二届高级研修班。
一
下午三四点钟，报到厅里陆续到会的诗人们等待签到，其中两位操着浓浓陕北口音的女诗人，纯朴清朗，引人格外注目。
签到后在等待安排住宿的时候，人们彼此打招呼、互相认识了一下。她们一位叫昊晨，一位叫信天游。因为网络中诗友们习惯于直呼昵称或笔名，见了面也如此。
“信天游？好有诗意的名字呀！”我忖思一下，冒昧地问：“你们是陕北的？”她们抿嘴笑了。“杨岸……你是华北的？”
“怎么说我是华北的呢？”我也笑了。
“茅盾《白杨礼赞》里不是说华北平原的大杨树像哨兵个个都伟岸挺拔吗？”她们得意地笑更响了。
“哈！咱们文人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哦。华北没错，具体点讲我是鲁北的，黄河入海的地方。”提到黄河，我不免有点自豪的口味。
“哦！我们在河套的几字弯上，在你的上游呢！你们那黄河水可是我们故乡省下流过去的。”说到这里，她们“咯咯”地开心笑起来，自豪的口味更足了。
“你们是哪个城市的？”我不禁又问。
“嘿！杨老师，我们是榆林市的。”昊晨朝我笑着回答道。
“榆林有‘驼城’之谓啊！是不是紧挨着长城和毛乌素大沙漠？”我又好奇地问。
“是啊！我们就在长城根下，但毛乌素沙漠已经基本消失了，驼城是过去，榆林现在被誉为‘塞上江南’呢？”信天游骄傲地回答。
从报到处出来往右不远，路东是一家农家乐大院，我们都被安排住这里。我和河北省邯郸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陶山》主编牛兰学老师住廊道南面的房间，没想到与信天游和昊晨住了对门。
二
翌日，举行开班仪式暨第一课。主办方特邀了河北省作家协会主席、小说家关仁山出席并开第一讲。学员们迅速对号入座。我的座位在第二排中间右侧靠过道的第一个位置，牛老师在我左边。讲课材料、笔记本、水笔都在一个塑料文件袋里，志愿服务的学员已预先摆放在每个学员的桌上。
当我找到座位，准备好好听课做笔记时，突然发现刚才还在桌子上的笔转身不见了。我急了，马上开班了，我坐在老师眼皮底下而不做笔记那对老师多不尊重啊？再说不记笔记，课后就忘记了，也对不起推荐我来学习的老师啊？我从老家是带着笔来的，但放房间了，来不及去拿了，咋办啊！这第一天第一课，要出洋相了，唉！我直接傻眼了。
这时候，一支软塑黑壳签字水笔，悄然递了过来，“杨老师，给你这支笔先用着吧！”一个声音轻轻从我身后传过来。
我扭头一看是信天游，她和昊晨就坐在我后一排过道西侧第一个位置，我忙轻声问：“啊！那你不用吗？”
“我这里还有一支笔，你先用吧！”信天游大方地向我笑笑。
我一下子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
“同学们坐好，咱们马上开班了。”主持人，河北著名诗人赵奇伟老师宣布开班。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拿出笔记本，拧开笔帽，郑重写下第一行笔记：2019年6月11日，六渡，中国网络诗歌第二届高级研讨班
主持人：赵奇伟
授课：关仁山（河北省作家协会主席、小说家）
三
六月，长天老日头。用过晚餐西山还露着太阳羞涩的脸，我们相约去孤山寨。这是一个令人遐想的地名，城堡式的寨楼，青砖灰瓦，看上去古老而神秘。进寨子以后，我们才发现这里多是游乐场所，黄昏的山影笼罩里，一片沉寂，很快就出来了。城堡外，夕阳还有亮色，我们就赶紧轮番照了几张照片。
这时候，几位熟悉景区的学员正沿着拒马河西去，据说不远就可以到达十渡，那里有火车站，水库。就跟着他们转吧！反正都是高研班的人。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
“杨老师，你应该是大诗人吧？”信天游开了话题。
“嘿！我只是爱好文字而已。”感觉她们都是渴望交流、真实了解文学界情况的人，我真诚地回答。
“杨老师，你主要写什么文学体裁？”信天游继续追问。
“我啊？以诗歌为多吧！你呢？”
“我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呢！也算写诗吧！”信天游谦虚地回答。
“她，写了大量的诗歌呢！”昊晨认真地为信天游作了补充。
“我猜也是吧！‘信天游’，一听这名字就是诗人。”我朝信天游竖了一下大拇指说。
“哈哈哈！我就是随感而发，随兴而写吧！”
“我也是，灵感来了就写一首。兴致好的时候，有可能每天一首。”
“哦！她也是，已经写了6000多首诗了。”昊晨插话。
“她也写诗的。”信天游为昊晨介绍。
“你们真厉害，很像是姐妹。”
“杨老师，实话和你说吧！我们俩是妯娌。”她们笑着同时说。
“真妯娌啊！而且是诗妯娌！厉害！”我这时方才恍然大悟，不由为她们惊奇而赞佩。
“她还是小说作家呢？”信天游给昊晨补充说。
这一路上，我们聊得太投机了，就像天生的朋友，共同的爱好打开了彼此陌生的心扉。
“杨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们榆林市有‘驼城之谓’呢？”信天游又提起了昨天的话头。
“我的榆林印象是从一部小说得到的。小时候，我家有一部小说杜鹏程著的《保卫延安》，书中对解放军攻打榆林城、夜过沙漠有很真实的描写，使我一直觉得榆林是一个沙漠城市，能听到骆驼驮队的铃铛声。”
“哦！原来如此。”她们笑了。
于是，她们开始热情地向我介绍榆林：榆林不仅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还是中国新兴的能源之都，而毛乌素沙漠已经从榆林版图上基本消失了……
四
高研班培训只有四天时间，培训结束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但共同的交流和研讨，使我们一见如故，彼此结下了深切的友谊。期间，妯娌俩不止一次邀请我有机会去陕北，到榆林看看长城、“塞北江南”。
后来，我们有时在群里彼此问候，有时也微信私下交流，探讨创作，分享作品。
2020年，信天游告诉我榆林市榆阳区有一个关于“苜蓿”题材的征文消息，而她当时很忙实在没有时间写，问我感兴趣不？我恰好有这方面的工作经历就随即写了一首诗歌投稿了，主办方还真的收录了，还专门给我寄来了样书和稿费。
2021年，昊晨出版诗集，问我有没有某名家的电话，想请人写个序。后来诗集谢清（昊晨）著《雾语清音》出版了，昊晨随即给我寄来一册。
翌年，昊晨告诉我诗集出版后，有关部门为其举办了作品发行座谈会，社会反映良好，许多名家和诗友给写了评论文章，她想结集出版。同时问我：“杨老师，你能否也给写一篇诗评。”
为此，我将《雾语清音》一书反复读了几遍。先是粗读，了解一下全书的内容和结构。再细读，抓取诗歌的主要特色，并插签、勾画作了标记。最后，对作品进行缕析，归项，综合，终于拿出了写作提纲。
作诗评我实在不专业。然而，我通过阅读作品对昊晨的人生经历有了比较深入地了解，在此基础上也就对全书有了总体的把握。再从创作背景到诗歌语言风格等表达进行认真的品评，竟写出了一篇三四千字的诗评。诗评，首先得到了信天游的中肯认同。后来，《陶山》杂志编辑部以“于雾语深处，聆听诗的清音（诗评）”为题予以发表。
五
近几年，许多诗友都觉得信天游该出版诗集了。但她处于领导岗位，工作太忙，加之多年辛勤创作，要对七千多首诗歌进行全面整理、筛选，也确实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因此一直搁了下来。她总是说：“不着急，好饭咱慢慢吃，等退休后再考虑出版。”
昨天，我突然收到了一件快递。啊！是三秦广播电视报榆林版镇北台副刊整版发表的信天游的两组诗歌《这是一场雪》《故乡的远方》。我捧着报纸连续读了两遍，又像读昊晨的诗歌那样深入了解，反复品赏。我发现信天游的诗与昊晨的诗，风格上有明显不同，各有自己的特色，妯娌间虽然创作交流较多，但她们毕竟生活、工作、经历不同，生活环境不一样，因此她们的语言风格、诗歌的思维发散路径有较大差异。
“站在上郡的山梁梁上张望”（谢清《雾语清音》），以及山丹丹、山沟沟、泪蛋蛋等复词的出现，表明长期在横山县基层工作的昊晨的诗句有明显的陕北民歌韵味，而信天游的诗句里则鲜少发现民歌的痕迹，更多的是对社会生活的关注，对职场风气地感慨，对人生际遇地抒怀，对人情世故地思考。
“忽然就降临人间/忽然就进入了冬天/你是天外来客/你是这个世界可以白头偕老的新娘”（张弛《新娘》），读着她的诗，仿佛雪花纷飞，思绪万千，诗人发散来的灵感很多，虽然自古以自然景物抒情的诗人很多，但信天游的作品更具深度。
“黎明前，你悄悄潜入人间/像一个冒险的人”（张弛《一片雪花说，到人间看看》）她借雪花，揭示世态冷漠；借雪花纷乱，揭露人与人之间、职场之间的争执、攻讦；借雪落，慨叹生活无奈与无常。
“每一朵雪花都有使命。”（张弛《大雪》）雪由水气变化为冰粒由冰粒再融化为水，完成了它的一个轮回。一场雪可以让真相大白，一场雪也可以埋葬所有秘密。人生经历与雪有许多情节是极为相似的。
“我把脚印留给故乡/只有那里/才可安放”（张弛《我把心事说与云朵》）离开故乡的人，离故乡愈远，时间愈久，对故乡的情绪就愈多，愈浓，这就是所谓的乡愁。
“清澈的小河不见踪影/杂草已成为新的主人/柳树披头散发/留守让它们忘了诗和远方”（张弛《落差》），故乡的山、水、土地，哪怕路边野花都是牵情的。这情是打不断的亲情，理还乱的爱情，人生苦短的眷情，它构成了信天游情感的骨骼和诗脉流淌，美好时光倒流构成了信天游诗歌的风景线。故乡在哪里？远方又在哪里？故乡与远方之间有多少距离？也许只有信天游的诗歌可以回答。
翻阅妯娌俩的诗歌，再读“陕北民歌背后的故事”，你会发现它们之间就像一条天然的纽带——陕北人的地域文化风格，信天游的高亢奋发气质，榆林人的抗硬特色。我想起了榆林城区某个拐角上的羊杂碎店，捧起那大碗，就有了陕北人热腾腾的豪迈，这与秦岭、长城、黄土高原又是那么的一脉相通。
如此，有幸认识了陕北诗歌妯娌，也让我有幸认识了延安府、榆林塞，长城以及陕北文化的诸多人物、建筑和诗歌艺术。信天游、昊晨诗妯娌俩犹如陕北诗歌界的一枝并蒂的花朵，虽然诗妯娌俩的诗歌似乎还觉稚嫩，但已经读出来茁壮，生机勃勃。相信前方，诗妯娌将是明长城根下一棵灿烂的诗歌大树。
（本文发表于《陶山》2024年第2期广府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