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石

赵青春

俺本是那大闹天宫的孙猴子出世前的护体神石。在那猴子出世的一刹那间，我的众多伙伴纷纷飞向天空，化作一颗颗美丽的流星，成为永恒。唯独我，在飞向天空的时候，被那猴子的臭脚丫子一蹬，正好蹬到我的身上，他倒是蹦了出去，我却被那猴子一脚蹬到了东海的岸边，成为了“落入凡间的天石”，唉……

俺毕竟是吸取了天地间日月精华的石头哦，虽然落入了凡间，但神气儿不减，吸引着海里的虾兵蟹将、水草海母、鱼类贝壳等时常到访。由此，天下的时事要闻，俺也是尽在掌握之中。什么时候猴子去东海求取兵器，拿走了定海神针；什么时候去仙山学道，学得七十二般变化；什么时候大闹天宫，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500年等等，俺都知道。直到有一天，一个小海龟告诉俺，说那猴子被观世音菩萨点化，保唐僧去西天取经了，俺的心在东海再也待不住了，俺也要出去游历一番。

尽管数百年过去了，俺的模样、脾性丝毫未改。依旧棱角分明、坚硬无比。沿着东海的岸边，在海浪的簇拥下，我走啊走啊，期间，不断地和一些沙石发生着摩擦，有时也是被碰撞得鼻青脸肿的。甚至不知道什么年代被制造海景的工匠把俺的棱角削了去，和其他巨石镶嵌在一起。经过我几百年不懈的努力，终于从风化的巨石上面脱落了出来。

在二十一世纪的一天，一群来海边游玩的孩子们坐到了我的身边，他们谈论的竟然是猴哥保唐僧完成西天取经的重任后，修成正果，被如来佛祖官封“斗战胜佛”。这是什么级别的“官儿”哦？呀，那个孩子手里还有猴哥儿的画册呢，我看到猴哥儿的身影了。可比出世时风光多了。他还会认得俺吗？哼，我可是看着他光着屁股从我身边跳出去的。恰巧，孩子们去一旁做游戏，随手用我压在了画册上，使我和猴哥儿有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我说：“喂，猴哥儿，你还记得俺吗？”

画册中那猴子说：“你？”他吸吸鼻腔说，“怪了，你身上怎么会有我老孙的味道，是何来历？快快道来”。

我把经历一说，猴哥儿才识得俺，不由得感叹一番。

他说：“老弟，我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修得这改邪归正的金身，你也是变化不小哦。”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猴哥呵呵地笑道：“只是你自己不觉得罢了，其实变化无时无刻不存在，我不是原来的我了，你也不是原来的你了”。

他继续说：“我由原来顽劣的猴子，被改造成了现在的‘佛’，你也由开始的棱角分明变成无棱无角了”。

“什么，我怎么无棱无角了？”我反问到。

那猴子只是笑，不答。这时孩子们玩完游戏回来了，一只小手把我拿了起来，说：“这块鹅卵石不错，拿回家给我压画册吧”。

“鹅卵石？我什么时候变成鹅卵石了？”一头雾水。

此刻，那猴哥的话远远传来：“老弟，今后的日子好自为之吧。记住，只有能被别人握住，才是正果，切记，切记……”

那孩子又说话了：“这石头圆圆的、又光滑，真好。”

圆……光……滑，还有猴哥儿说的正果，难道是猴哥儿在借孩子之言点化我不成？唉，在如来面前受教育与不受教育就是不一样……

(本文发表于《陶山》2024年第3期娲皇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