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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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深秋的清晨，朝阳钻过窗帘的缝隙，带着满身的金黄洒落在地面上，祥和且安静。此时的我，正慵懒地躺在床上，睡意惺忪。正准备起床时，手机铃声响起，原来是龙桥的老申打的，接通电话，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仿佛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喂，田主任，你在做哪样啊？观子山的拐枣要得呢，你是自己上来捡，还是我捡好了，找人帮你带下来……”伴随着电话，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2018年，往事历历在目，画面一一呈现。
观子山的传说
观子山位于石水村南面.是凉风村与石水村的交界处，海拨1400米左右，山势雄伟壮观，站在山顶能观务川县城。观子山有个传说:石门开来石门开，白鹤老仙下凡来，有人若遇石门开，仙家乐器传凡尘，昔日就有一位牧童在半山腰放牛，忽然之间天昏地暗，满天乌云密布一道道电光闪个不停，只见一位白发老者驾着七彩祥云来到的门前，用手一挥，只听见石门咔嚓一声，石门大开，里面传出有吹有打的声音，牧童顺着爬上石门口。不看则罢，一看就傻眼了，门口坐着一对狮子虎视眈眈看着牧童，把牧童吓得目登口呆的，差一点摔了下来，牧童壮着胆子往里面看去，却发现洞中坐着八个老者，有的在吹，有的在打，吹的石唢呐，打的石钵、石锣、石鼓，鼓乐齐鸣，胜以天上仙界一般。牧童并用心记起所奏的乐器和唢呐的音调，不知不觉就要到五更时分。忽然一老者站在门口对牧意说道：“孩子你回去用心学好你看见的乐器，练成后教八个人在凡间演奏，我们八人是八洞神仙聚会，今晚已全部传授给你了，望你也传授给凡间，要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我们要转回天宫交旨去了。”忽然一声巨响石门关闭了，从此门就不开了。牧童回家把所学的手艺练成后，找了八人开始学艺、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月后有一大户人家的儿子结婚，八人就按洞中的石器模样用铜找铜匠打成，牧童主动找大户之人商量，你儿子结婚我们来帮你演奏，不收你的钱财，你管吃就行，婚期到的头一天下午八人就拿着各自的乐器来到大户人家，当时堂屋里面已坐满了人，无法摆桌子，就把八人安坐在大门口的右边……务川的唢呐师傅都来于观子山洞中，那牧童就是我们唢呐匠的始祖。
初识观子山
观子山，是一个地名，是我驻村时所包的一个自然组。那是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我肩负脱贫攻坚驻村干部的责任，扛起压力和担当，怀揣脱贫致富的希望，来到了都濡街道石水村。进村入户的第一站就来到这个有着美丽传说，离村委会不算太远，却只能步行而至的观子山。同行的包组干部小高，一路上给我介绍观子山的基本情况。观子山属于龙桥组，以前是一个自然组，坐落在该村地理位置较高的半山腰上，有10多户人家。由于山上自然条件不好，所以在前几年动员群众生态移民搬迁时，多数都搬下山了，有的搬到村委会所在地，有的搬进了县城。现在只有5户9个人因各种原因还常年生活于此，其中2户是贫困户，3户是一般户……介绍完这里的基本情况，我们离目的地还有一半的距离，此时我们双腿已开始变得沉重，汗水在身上肆意流淌，有的钻进了眼睛、有的随着后颈流到背心，打湿了衣裳。在一块稍平的地方，我们决定稍作休息再前进，我看见一块平整、干净的石头准备坐下，小高紧张的说：“不要坐，田主任！”“为什么？”“因为这条路上有蛇，还是岩通斑！”我一听岩通斑，心头一紧，睁大眼睛、环顾四周……休息了一会，我们继续沿着山间小路向上走去，走到一个地方，小高指着路边垮掉的保坎对我说：“去年，就在这个地方，有人一天就拉了两条岩通斑，一条都有三四斤。”听他这样一说，我本就紧张的心，更加害怕，不再和他说话，只顾专心看路，想赶紧到达。
来到农户家，印入眼帘的是一层层错落有致的耕地，庄稼茂盛，绿意盎然。一看就是房屋拆迁留下的屋基复垦复绿的。另外还有仅存的3栋木房，呈三角形坐落。
上面稍高一点的是徐家，一栋四列三间的大木房，左边是两间厢房，右边是猪圈和牛圈。只有两个老人在家，他家共3个儿子，大儿子在县城杀猪卖，已经买了商品房；二儿子是贫困户，在浙江务工，儿媳和两个孙女在务川租房子住；三儿子在县城一家公司上班，在县城有自建房。分家时，正房子归老大和老三、厢房归老二，两个老人的日常照料和百年归天由大儿子和三儿子负责。两个老在家除了种点庄稼外，喂了两头猪、养了两头牛，还有几桶蜜蜂。
下面的两栋房子是熊家，是两兄弟。右边是哥哥，是贫困户，三列两间的木房。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出嫁，老伴去年腊月过世，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喂了两头猪。左边是弟弟，也是一栋三列两间的木房，有两个儿子，都在县城做生意，也都有房子。两个老在家，养了一头牛，喂了一头母猪和一头寒猪。
我好奇地问他们，当初为什么没有一起搬到山下去？他们说住习惯了，舍不得。又问他们，现在为什么不到县城与儿子一起住？回答还是住习惯了、不方便。后来慢慢熟悉了，他们告诉我不到县城的真实原因是，他们现在虽然70多岁，但是身体还行，可以种点庄稼、养点牲口，一年不但吃的有了，还能有点节余。这样又能自食其力，又可以为儿子们节约点开支，同时自己单住也显得自在些。
了解基本情况后，我们便沿着来时的小路下山往回走，站在丫口，我回首看着那一层一层由屋基变成的耕地，那向阳而生的庄稼，还有那三座倔强老旧的木房子，我想，这副画面呈现的也许就是我们工作的使命和意义，有的人进了城、有的人下了山、可有的人还固守在这里，犹如那倔强的老房子，在寒风中依然顽强挺立。
情驻观子山
2018年，一个深秋的早晨，天刚亮我就接到徐家老二媳妇的电话：“田主任，我们今天拆房子，你说你要上来啰，就帮我带一件脾酒和一条烟上来啊！”“要得。如果开始拆房子了我都还没有到，一定要告诉大家注意安全啊！”由于到他家的路不通车，崎岖坎坷，当走到他们家时，汗水已打湿了衣服。请来拆房子的工人已经开始下瓦了，他的父母正在帮忙把房子里的东西搬出来！我暂停了工人手里的活，一个个交代了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了解了请工人做临工的情况，她说：“按天开工钱，200块钱一天，共请了4个人，估计今天就能放倒。然后孩子们公婆们（爷爷奶奶）帮我们拆散放好，并帮助我们恢复成耕地！” “是嘛，哪个当父母的不担心子女嘛。田主任，只是他们说话不好听，我就不想让他拆！但是那天你给我们说了那么多，我们相信你的！”正在帮忙搬东西的老徐说到。
我见一家人忙得其乐融融，赶紧向其父母附和道：“是了啊，你们的孩子，你们应该知道他们的性格，生活中，不用计较太多！” 在这其乐融融的拆迁背后，却经历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心酸故事。时间回到拆迁的前几天，我接到上级通知，2018年易地扶贫安置房竣工了，搬迁家庭可以入住了。入住的前提是必须将原有旧房拆除，并将宅基地复垦复绿。这就意味着，徐家老人要将房子拆掉老二住的部分（他们是并立的厢房）。我拨通了徐家老二的电话，告知此事，他却说不搬了，因为孩子们公们（爷爷奶奶）不允许拆房子，还说哪个拆，他们就要死在哪个面前，气氛的语气中带有些许无奈。挂了电话，我马上打电话给徐家老人，老人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说：“嗯，就是不准拆，房子是我立的！”我说你们两个老人不用激动，我只是问你们在家不？在家我就来陪你们聊会儿天！
走到他们家，两个老人刚吃完饭，我耐心地向他们讲政策，又结合他们家的条件谈了谈搬迁后对子孙们的好处，动之以理，晓之以情。“作为自己一脚一手修起来的房子，说拆哪个都心痛，但是再苦再累，当初修房造屋，还不是为子女们着想！现在有了这个政策，帮他们换一个更好的环境，还不是为他们好！”
“田主任，你一直为我们家的事操心，费了很多力，我们也晓得是为我们好。我不是不想他们过得好，只是他们两口子平时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有事就让他们娃打电话给我，你说能不让人生气嘛？”
“嗯。他们不打电话是他们不对，但是我估计也是平时他们没怎么照顾你们，知道自己尽的孝心不够，不好意思出面和你说，才叫他们女儿给你们讲！自家的孩子什么性格你们还不晓得嘛，哪里是没把你们当老人当长辈看待嘛！”
“田主任，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这个他们必须回来商量！”
“老人家，你儿子又在浙江打工，去来的车费加上误工时间，又是一两千块钱，你看我这边沟通，让他们打电话给你们说清楚可以不？”
……
沉默了几分钟，两个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我看他们应该是心软了，于是说：“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们老二，叫他给你们打电话认错！”
可是，打了几次都没人接。他们说可能在上班，你打给我们姑娘叫她给她二哥讲！于是我又打他姑娘的电话，在电话中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嘱咐她一定要两边都劝，做足他们的思想工作！最终在多方的撮合和劝说下，他们都同意了拆房子这件事情。
当我正准备下山回村里时，碰到龙桥组的老申，他家是脱贫户。我问他上来做哪样？他说上来捡拐枣，找点零用钱，不能什么事都靠政府，自己能做的就要做。虽然现在共产党好、政府好、各级领导也好。但是不能坐起吃低保，靠政府救济过日子。“拐枣”还是小时候吃过，好多年没吃过了。于是就和他一起去捡拐枣。后来他又说：“田主任，你可以多捡点回去，这个泡酒，不但口感好，而且治病。”临走时，他把他捡的稍好的一下子全部塞到我怀里，还说，以后出来了，我就打电话给你。你要多少，我就给你捡多少。
2019年，务川县通过第三方评估，顺利脱贫摘帽。期间有苦、有累，但更多的是感动。我的驻村工作也结束了，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
再回观子山
和老申寒暄几句后，挂了电话，我穿衣起床。推开窗户，窗外阳光明媚，远处的田野上一片金黄。我想，那应该是很多拐枣丰收的模样，于是，决定再去观子山，去摘满一怀抱的拐枣，去看看那三栋倔强的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