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不老,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十多个年头。
老屋,木柱、砖墙、土瓦。三间正房和两间厢房。正房的左边是两间厢房,一间厢房与正房共墙,形成一个“7”字形。正房的右面间隔两米的地方是两间圈舍,前面是晒坝,后面是自留地。
正屋是四列三间的小五柱,共20根柱头。进深6米,每间开杆4米、长共12米,两边是小屋、中间是堂屋。堂屋前面凹进去两米、叫“吞口”,上面有一根横梁叫“燕子梁”;堂屋后墙正中是“香火”,供奉着“天、地、国、亲、师”,两根中柱间一根很直很大的木材叫“梁”,正中间用红、黑两种墨水画上“太极八卦”图。左边的小屋一分为二,靠后面的是我的卧室,前面是“客厅”和“餐厅”,其实就是烤火、吃饭的地方,当年烤火的“北京炉”和“火盆”已不见踪影,只有那墙上的木质相架还在,上面一个个亲人的目光注视着我,仿佛与共共同回忆那段烟熏火燎的日子;右边的小屋同样一分为二,里面是几个姐姐的“闺房”,外面是加工房。厢房一间是以前的三柱小木房、另一间砖墙,盖的都是土瓦。晒坝时开始有一棵梨子树,后来因为不好晒东西、加上结的果子越来越小,就砍掉了。房子的后面有一棵高高的李子树,结的李子又大又甜,但是由于它高过了房子,枝丫伸到了瓦面上,到果子成熟时,风一吹,全落在瓦上,不但不得吃,还一不小心打坏了瓦,于是也被砍掉了。
老屋虽然不大,却装下了我的童年。
老屋换过几次新装,但是每次都是老瓶装陈酒。只要一打开门,一切依旧如故。
厨房里“牛角灶”“石水缸”“碗架”等三件套依旧在那坚守,只是灶上的铁锅早已锈迹斑斑,小竹杆铺成的“楼吧阁”不见被烟熏黑的腊肉和香肠,石水缸里的水已干涸多时……但,只要我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就能闻到:春天里的“香椿”味、夏天里的“洋芋”饭、秋天里的“烤红薯”、冬天里的“甜米酒”……
走进“客厅”“餐厅”,围炉煮茶、挑灯夜战的场景再现。那张一条腿上还上着“夹板”的八仙桌静静地站在墙角,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相架还在墙上,被烟黑的楼符梁、一到阴雨天就会掉下黑色的眼泪;一块中间被高温铬下一个黑、红相间的半圆,长约1 米的、宽约20公分的木板躺在地上望着我,好像在叙说当年我把书本压在它身上奋笔疾书,却忘记了它正经受着炉火的烧烤。据说那上了夹板的八仙桌是父亲学木匠后,为家里做的第一件家具,父亲已远去,只有它还在继续它的使命。
打开堂屋的大门,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缕阳光从大门外飘进来,空气中的尘垢在光柱中穿梭。我把思绪混入尘垢,开始时光倒流。1987年正月,大姐从这里出嫁到凤冈的关坝;1992年冬月,二姐从这里走出,嫁到新田;1994年十月,三姐从这里出嫁到德江平原;2001年腊月,四姐从这里嫁到庙坝。1995年六月,外婆从这里远去;2009年正月,父亲从这里永远离开。2005年冬月,也是在这里,我把妻子从取进家门。
穿过堂屋,来到加工房。曾经放过打米机、磨面机、面条机……机器均不见,只有那两根上还残存着,被柴油机油烟熏黑的楼符梁,记录着曾经的喧嚣。在父亲离开的那个正月,母亲在收拾这间屋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八十个、面值1元的硬币,它们见证了父母的艰辛和生活的不易,那八十个硬币,我一直保存,或许我将永远保存下去。
我从加工房重新回到堂屋,一阵风吹来,“光柱”不见了,打开大门,望着晒坝,爬树摘梨、“跳海、丢沙包”又重现眼前,当然还有腊月里那红的、白的纯手工汽粉……
我在回忆的漩涡里徘徊不前,渐渐的,我感觉到体力不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