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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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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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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瓜瓤

农历七月七日,晴,太阳很是毒辣,姥姥(南方特指爷爷或者奶奶的母亲)年纪大了,不太爱走动,一把樟树加工的靠背小凳子,一把老蒲扇,一张竹篾编织的床,一个躁动的嘴巴,这就是我们这老人家的夏日印象。这天气热得狠,热得老人都气燥心烦的,扇着如野鸡屁股的老蒲扇,念念有词,侈侈不休,和老天抱怨着,但似乎有没有啥办法。

我的老家是一个偏僻的南方村庄,这边还保留着传统劳作方式,同时还有一项傲人的产业,带动了一些地区发展,所以这个地方盛产鞭炮也是被世人所熟知。相比于花炮重地浏阳来说,我们这似乎很不出名,甚至是将其产业盛大的状况归功于隔壁邻居,可大家都不太愿意与他们争论谁大谁好,只担心花炮的老祖宗来源是不是被我们给抢到了,这不是我们小孩要担心的。村里的大人们既欣喜这一高收入带来的好日子,但又担心这个“索命鬼”,一不小心随着一声响动,树叶振了,鸟飞了,人也没了。

“咯咯咯,囖,咯咯咯,囖”,小小的黄鸡,成群的聚拢,在奶奶的召集下有序的吃着屋前泥巴地里的碎米粒,这碎米粒是昨儿个打米机打出来的次等品,在我有记忆开始,这些碎米都是来饲养鸡鸭和猪的。家里老房子布局很是传统,分前屋和后屋。关键的是,这两个屋子虽然是交通在一起,联系紧密还有楼梯相通,但前屋和后屋的建筑材料完全不同,明显看得出,颇具冲击感,前屋以红砖头为主,因此前屋的颜色是深红墨加上黄色为主,而后屋是本地黄土所加工而成的土砖头,凸显的是一个灰褐青白的感觉。两屋中间是有侧门的长形小院,小院的地面是一颗颗从河里担起来的不规则沙石,其中鹅卵石很是凸显尽管和水泥混合这么久还坚强的扎在一方的地上,只是圆润了不少。我不是不太喜欢在小院光脚溜达,像是在门口河中摸鱼的时候踩在河中搁脚的触感,院子的地就是这般不舒服,硬,还搁我的小嫩脚。

小院东边还有一口不知道多久的井,井的东边是浴室,小院西边是上前屋的楼梯,楼梯紧挨着后屋,以后屋为凭栏,靠近前屋这边就没有凭栏,楼梯下就是鸡舍和鸭舍了,爷爷和姥爷子为了家里的土狗方便,在鸡舍和鸭舍入口的边上开了一个带有木制转门的狗洞,小小个,很是精致,旁边就是我们自己的通道了,门也是木制的,转动着还发出吱呀吱呀的磨损声音,每个人从这扇门进出都会发出声音,但又完全不同,因此,我都能听出来家里哪位长辈从这山门通过,也可以终止我在家里干的那些坏事。到了晚上,伴随着几只狗的吠声,西边这扇木门也会被栓起来,没有锁,单纯的用粗木棍,很粗的木棍栓起来,后面我长大了也常常干这个差事。

奶奶喂完“咯咯”鸡之后,出门了,奶奶行动也不快,但是也算干练,估计这会儿是去菜园子或者其他的田地里面寻捯好东西去了。无风,小院都能看到空气被热得扭曲,像水流在眼前潺动,小孩子嘛,也怕热,也耐不住这暴热阳光下的空气,感觉随着蝉声而呼吸急促,用中医的话来说,纯阳之体,燥得很,用我们家乡话来说,小孩子屁股里面有三股火,但是没人知道是哪三股火。于是,我对姥姥说,姥姥仔(我对她的昵称),我好想去游泳,哎呀,好热啊。我姥姥就想到一个办法,既解决了我不会游泳的问题,又给我一个凉爽的小院。姥姥从半躺的椅子上起身,耷上她的黑色布鞋,边走边摇扇,左手扶着门栏,右脚跨过后屋的土砖门槛,从后屋的里屋拖出一个木制的大脚盆出来,放到地上的时候还很响声很沉闷,木制品特有的声音。姥姥的背已经驼了,但是她不像其他姥姥那样,背着个手在身后,她喜欢将手搁在身前晃,手还握着那把已经快包浆的褐色老蒲扇,看得出之前蒲扇是黄色的。洗脚盆呢已经在水井旁边了,这个井是一个压水井。压水井是一种将地下水引到地面上的一种工具,它是铸铁造,底部是一个水泥式的垒块,井头是出水口,后粗前细,尾部是和井心连在一起的压手柄,约有二三十公分长,经常使用,使其变得较为明亮,井心中是块引水皮,靠的就是这块引水皮和井心的作用力将地下水压引上来,同时也容易氧化变坏。这个东西的原理大概是,压水井上面有一个活塞,下面有一个阀门,这个活塞和阀门都是一个单向阀,使空气往上走而不往下走,活塞往上走时,阀门开启,可以将下面管子里的空气抽到上面空腔来;活塞往下走时,阀门关闭,空气从活塞边上冒出来,如此循环将下面管子里抽成真空,水就在大气压的作用下被抽上来了。每次这种力气活我都喜欢抢着干,压水的活自然不在话下,我顶起脚尖,双手往把手上用力一压,水流哗哗哗地出来了,流到脚盆里面,溅出的井水四处奔散,晕开在地上,很快就不见了。有的滴在我的脚上和腿上,沁人。我费尽地压呀压,半盆井水了,姥姥叫停了我,我还意犹未尽,但是看着这么多地井水在洗脚盆里面,犹如电视里面的游泳池,想着我也能享受享受着高档的生活了。我一把松开压柄,从井盖上跳了下来,攋着攋着脱去背心和裤衩子,脚上的胶凉鞋也别想污染这潭净水,我也攋掉了。姥姥呵了一声,慢着~于是我收起了脚,不一会儿,看到矮墩墩的姥姥提着一个红色的金属提手的塑料桶过来了,里面冒着热气,于是我伸脖一瞅,热气蒸着我的眼睛睁不开。姥姥一点点加入灶缸里面的热水,井水也慢慢的变温和许多,分次加入后,水温对比很是明显,没加热水之前像冰箱里面的陈年老霜,沁死人了,加了后是温凉温凉的泡澡水。这下舒坦了,一个跃起,我就往里跳,这时候,姥姥又叫停了我。移步过来了后,说道,这水虽然不沁人了,但也是冷水,随后将手伸进水里,捥起一水,在我前胸、后背、肘窝和大腿内侧拍了拍,顿时感觉水的凉意,随后,我就泡在里面了,姥姥说,像个鸭子一样,滚水。我就滚啊滚,开心地很。

看到我这么开心,奶奶刚回来就大笑,手里还提了一个冬瓜,说是邻居那个奶奶给的,吃不了,分享分享,随后奶奶径直走到了后屋地厨房,将冬瓜放下后,分了分,将一大半分给了婶婶的厨房。姥姥对我小声说道,给你一个好东西吃,乖啊。“婆老仔,你又要给他吃冬瓜瓤啊,哎~继松他们小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奶奶大声和姥姥说道,随后,姥姥端着一个海碗出来,里面是类似于啫喱状地白白的、透明的冬瓜瓤。冬瓜子已经去掉了,里面还有一点点汁水,像极了我经常吃的冰凉粉,食指还别了一双竹筷子,递给了我,姥姥催促着我,“快吃、快吃”,我端起碗,一筷子加了一小块,这东西入口很滑,有点冬瓜的脆劲,关键是有点盐味,汁水喝着比瓤更咸,但是,冬瓜清新的气味充满整个口腔,连同鼻腔也是清清爽爽的感觉,姥姥那眯眯眼盯着我,问我,好吃不,说,一般般,还行,她又说道,以前,你爸爸和叔叔也是坐在这个脚盆里面洗澡,吃着冬瓜瓤,只是后面会游泳了之后没有吃过了,姥姥眼睛又眯起来了。

往后,姥姥走了,我懂事之后循着记忆问了奶奶,那冬瓜瓤是怎么做的,奶奶说,其实,这个冬瓜瓤就是以前我父辈没东西吃的时候,夏天姥姥给他们的解暑“甜品”,就是将冬瓜瓤去籽后,用盐杀一下水,没别巧了。每当我吃到冬瓜,我就想起了我的姥姥,想起那年炎热的夏季,尤其是那一碗咸咸的甜品。

2023年05月10日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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