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整个冬天，塞外都是白茫茫的雪，我常常站在空旷的原野上久久地凝视南方。自然地就想到你，想你的江南如今是不是仍然烟雨霏霏？离你太远了，关于你更多的事，我不得而知！每每面朝南站立在雪地上，对着天边的云，轻轻地说：真的是想你了！心里不免升起一丝淡淡的惆怅来。

你说你的江南是个水乡，青的山绿的水，亭台楼阁，烟柳成排……，还有各式各样目不暇接的鲜花，你却忘了给我说一说那里下起雨来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我想：江南的雨应该多了许多缠绵吧，不会像我这塞外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干脆了很多吧？我常常只能在模糊的印像中尽可能地开拓大脑空白处的纹理，努力去猜想。

江南的雨，是否像支柔软的毛笔，溅上水，可以很快地稀释一幅水墨画上浅浅淡淡又袅袅绕绕的灰色溥雾，使得眼前的景物很快清亮起来。忽然发现你明月一样的眸子藏在某个笔尖点过的角落。那双眸子里到底装了多少的古韵风情，可以承载那么多清爽如暮春的绿？还有深邃得如秋天的一汪湖水？我也曾妄想着透过这双眸子，打探你强压在心底的那一声叹息为何像瀑布一样从崖头弹到潭底，又偏偏撞进了我的诗情画意，久久回旋？又盘结在每个字的笔画上，来来回回地缠绕？那个雨夜我中了毒，整个夜晚没有了一点睡意，整夜的苦思冥想，却没有弄明白关于江南烟雨的种种，我们的确是相隔的太过遥远，遥远到模糊了彼此。 眼前偌大的湖面找不到一片落叶可以承载岁月的霜花，密密匝匝的雨丝是否是那一双蝴蝶控诉的泪？每一下溅起都似喊了一声：梁兄。或者是从南方嫁入北方的那个红衣佳人，一路弹响的《琵琶行》，后来弦断塞外，山河长忆，风长留！

对于北方长大的我来说，江南是那么陌生，许多的风景象是朦胧月影下的朦胧诗，正如北方初冬早晚的雾，虚虚掩掩，看不透，也看不懂。伸出去的手，抓不住一点实实在在的质感，免不了心中常生出许多的失落，有些惆怅，憋久了心里难免闷得难受，于是常常很想亲眼目睹一次真实的江南！那一方的山山水水成了我梦里走不出来的向往，也是因为江南有你的缘故，才有了这放不下的心事，特别是那江南的雨。我一直以为那雨绵绵如烟，雨天该是无风的吧？小桥是否随处可见？桥下的流水定是清灵灵的可人？

有时，这雨会在夜晚来临，于梦中轻敲我北方的楼窗，引导我去解读雨打梧桐是怎样的一种寓意，我则很希望这雨再大一点，可以洗去窗玻璃上的顽渍，如此或许外面的风景连同雨声会更清明生动些吧。北方的雨象北方的人，多了几分直白的恶作剧。若看见了云，就有一阵大风吹来，很快地哗啦啦一阵，搅得天地乱糟糟的，接着又象调皮的少女，嘻嘻哈哈很快地收起行头散去，一会儿工夫，已是虹挂云天！江南的雨应该不会如此吧？是否像少妇那样温柔缠绵，轻拥杨柳，细语荷塘？下雨天，我老想起你常说的雨打梧桐，一直努力体会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可以让人情有独钟，可以让人长吟：入夜细雨如倾诉，撑开花伞问梧桐？每每此时，我少女的情怀会被你江南的风情顺势唤醒，带着淡淡的羞涩重游那些青春灿烂的岁月，那一个季节的桃花灿若红云，可以拈上指尖，贴在额角，挂在眉梢，和蜂蝶一起嬉戏。花香沁脾，令人神清气爽，可以任性，可以忘情，更能忘我。

而现在，我站的地方，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雪原，远处是一大片的白雾，此时断然是没有雨的。这雾里雾外半透明的纱，影响了视线！看不清众多的奇山丽水！每每下雪时，唯有内心深处对春季的向往，对江南的思念。从遇到你的那天起，便开始关注那个山水柔美的地方。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往往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来回游荡，一个不小心会和那一把传说中的油纸伞碰个正着，伞面上的雨点便断断续续滴一阵子，细小的水珠从伞面上欢快地蹦哒着滚下，有些仓促。分明有一滴雨滴在你探出伞边的脑门上，你用手轻轻摸了一下然后微微抬头，扬起了脸，我便看到一脸温和微笑。我想，那江南的雨啊定是一点不凉，甚至是带着许多温热！于是我会再次望向你的眼睛，那一层雾却始终让我心生怅意！

北方的三月，雨并不多，天空很明净，是那种清亮亮的蓝，满眼的桃花没有一顶点颓废之气，个个精神抖擞地接受春风的爱抚，为此我很难想象江南的雨是怎样的一种温婉缠绵令那娇美自信的桃花溅泪。那时少年，你说：桃花一簇并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那时我并没有懂得其中含义，你说，真傻！于今日，偶然忆起，发现桃花己落尽，看空荡荡的枝头，无蜂亦无蝶，这心也空荡荡地游动几丝惆怅，却是再也找不见那个可以让我任性的地方，因你早就不知去向，那落下花瓣的地方，处处是干裂的伤痕，我想，你一定不知道。

北方是没有芭蕉树的，所以我一直无法体会，一滴雨落在芭蕉叶上，会是怎样的音色慑魂。这个音符是从你萧管的哪个音孔里飞出，怎么就被我塞外的骆驼刺扎伤，让人如此心疼，又毫无办法。我曾千百次的问过自己，没有答案，只是窗外有雨，思念就会爬上心头。

站在原上，冬天凝固了雨的行程，真的想啊……那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