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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万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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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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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平塘


贵州“山地公园省”的名头并非浪得,纵观全境,在延绵起伏的群山间,遍布着数不清的溶洞瀑布,碧潭幽泉,竖井天坑,河流峡谷,森林湿地。相对稳定的自然生态系统,一直滋养着夜郎神秘而独特的原始风貌。而平塘,正是这样一个浓缩了贵州山水精华的诗意栖居之地。

其实,平塘的“诗意”并非没有来由。大约二十亿年前,蓝色的古地中海,迎来了漫长的地质时期,海水缓慢下沉。海盆里厚达三万米的海相沉积岩层,不安地躁动起来。静默已久的地壳经不起这样的挑逗,终于在第三纪末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造山运动就此展开。于是,青藏高原诞生了,云贵高原诞生了,紧接着西藏的喜马拉雅,贵州的乌蒙苗岭一干山脉相继隆起…… 斯时,强劲的印度洋西南季风也不甘寂寞,它以不可阻挡之势,从孟加拉湾出发,经缅甸,越云南,一路奔袭,直抵贵州。在历经重重大山的反弹之后,先前的野性消耗殆尽,变得温润平和起来。使得地处苗岭南麓的平塘,便拥有了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冷暖适宜的气候环境。

千百年来,苗岭山脉以母亲般温暖的怀抱呵护着孩子一样的平塘。当这个“孩子”历经沧海桑田,从时光深处走来的时候,带给世人的便是不断呈现的惊奇、惊叹和惊喜。这样的感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曾三次造访平塘,也写过三篇拙文,一篇是写藏字石的。藏字石被发现的地方在掌布,说有一天,一巨石从悬崖坠下,落地断裂,一分为二。一侧剖面呈现一排汉字,居然是一个完整的句子。于是,各路地质学家纷至沓来,研究考证,皆认为“字”是由海绵、珊瑚、腕足、海百合之类的古生物化石在地质作用下自然形成的,距今约二亿八千万年。从此,“天下第一神石”声名远播。说起来,平塘和整个云贵高原一样,是有海洋地貌血统的,出现这样小概率事件也不是绝对没有可能。第二篇写甲茶河。甲茶河是一条清澈得穿透人心灵的河流,纯粹、明净、高贵,不着一丝世俗的纤尘。无论你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而来,离开的时候一定是宁静、愉悦和快乐的。第三篇写平塘的布依族山歌。大概是十年前吧,第一次听那个叫做“嗯丽”的布依族女孩唱《大田坝》,唱《柳絮花》,唱《恰恰合》,才真正体会到布依山歌的婉转、曼妙,宛若天音。

我印象中的平塘,面积不大,谈不上辽阔,但很精致。不到三千平方公里的土地,溶洞天坑错落,深谷流纵横,“玉水金盆”,风光如画。如今,令平塘人引以为傲的,自然是被称为“天眼”的大射电望远镜了。人们习惯叫它平塘天眼”或“中国天眼”。依我看,倒不如叫“人类天眼”更为贴切,理由是到目前为止,它是人类看得最远的“眼睛”。

说到“天眼”,我会时常童话故事中的“二郎神”,说二郎神有三只眼,多出的那只便是“天眼”,能看破孙猴子的七十二变。长大后又发现中国的道教和佛教的经典里也有关于“天眼通”“天眼证智通”之类的表述,称“天眼”能看得见远方,看得见过去和未来。

神话也好,宗教也好,毕竟虚幻,远不如近在咫尺的“平塘天眼”更能激发人的好奇心。“天眼”一词,多少带有修饰的意味,它的官方名称是:“500米口径球面射电望远镜,简称FAST”。

跟自然风光与民族风情不同,“天眼”带给我的震撼来自现代化高科技的飞速进步。其意义就在于:是具有中国独立自主知识产权的智慧结晶,其灵敏度和综合性能,分别高出德国波恩100米望远镜和美国“阿雷西博”305米望远镜达10倍左右。

这只眼睛到底有多厉害,对于我这个“科盲”来说无法想象。但有这样一组数字颇能说明一二,即:自2016年9月25日落成启用以来,就陆续有脉冲星被发现,有的被确认为新的脉冲星,有的在十亿光年以外。也就是说,“天眼”所看到的星星,是已经在遥远的宇宙间飞驰了十亿光年之久。“光年”是用来计量光在宇宙真空中沿直线传播了一年时间的距离。换句话说,“天眼”看到的脉冲星,只是十亿光年前的样子。而现在长什么样,发生了那些变化,还要再等十亿光年才获知晓。如此说来,倒也与中国佛、道“天眼能看得见过去和未来”的认知不谋而合。

眼睛是心灵之窗,也是智慧之窗,所以佛语才有“慧眼”一说。而“中国天眼”无疑是慧眼中的慧眼了,中国科学院院士、总工艺师王启明认为, FAST最前列的目标是寻找脉冲星。为什么要找脉冲星?是因为脉冲星会不断地发出稳定的脉冲信号,找到它就可以应用于深空探测、星际旅行,起到导航作用。假如有一天,科学的翅膀飞到了火星,或者太阳系,甚至银河系,地球上的GPS、北斗导航只能望“空”兴叹了,掌握了脉冲星的位置,就可以通过它们来定位和导航。

大诗人李白曾写过“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的诗句,“中国天眼”发现的不正是一个个“非人间”的世外洞天吗!当它引领着人类的好奇心,穿越瑰丽星空,遨游在浩瀚宇宙深处的时候,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惬意与豪迈!当然,我们不会忘记,这样一只承载中国智慧的眼睛,之所以落户平塘,是与一个人的智慧与坚持分不开的,他就是被誉为中国“天眼之父”的天文学家、FAST首席科学家兼总工程师的南仁东先生。

时间追溯到1994年,FAST正式立项,在完成可行性研究和初步设计之后,进入选址阶段。起初,国家天文台通过遥感技术,海选适合建址的洼地达900处之多。后经筛选将范围压缩为390处,再通过分析、建模,又将范围缩小到82处,最后通过实地勘察确定13个候选地。这13个候选地分散在黔南州、黔西南州和安顺市广大地区,平塘克度镇绿水村的“大窝凼”只是其中之一。而主持选址工作的正是南仁东,那一年他六十五岁。

选址是一项十分重要的基础工程,南仁东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凭着300多幅卫星遥感图,带领科研团队在荆棘丛生的大山里搜寻。这个过程既复杂又艰辛,常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岂知黔道之难,远胜于蜀。但南仁东总是身先士卒,迎难而上。正如他的学生回忆所说:“为了选址,南老师的足迹几乎遍布了所有的洼地。”而“有的荒山野岭连条小路也没有,当地农民走着都费劲”。

南仁东的意志是坚定的,不找到符合条件的洼地决不罢休,他和他的团队不知疲倦地跋涉在崇山峻岭间。终于,他的执着有了回报。那是2003年的一天,当考察队到达克度镇绿水村“大窝凼”候选点时,南仁东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方巨大洼地,群峰环峙,薄雾缭绕,气象非凡。这里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漏斗天坑群,不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超级“大锅”吗!兴奋之余,他强压着内心的激动,他在冷静观察和计算着:地貌最接近 FAST造型,工程开挖量最小;喀斯特地质可以保障雨水的渗透,不会在表面淤积而腐蚀镜体;而“大窝凼”附近五公里半径之内没有乡镇,可避免人为无线电干扰;周边三座山峰恰呈三角鼎立之势,形似锅架,刚好用来支撑锅体;周边大环境生态优良,植被覆盖。当所有的指标都朝向了一个完美的结论的时候,南仁东悬着的心这才落下,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二十二年啊,FAST终于有一个属于自己永久的家了!

回首“中国天眼”,从南仁东1994年提出构想,到2016年9月25日落成启用,历时22年,方以一个巨子形象呈现在世人面前。而作为“天眼”之家的平塘,也因此而华丽转身,成为世界知名的天文科普胜地。只可惜,在“中国天眼”将目光射向遥远星空的时候,我们的“天眼之父”南仁东先生,却因太过疲惫而永远地闭上了那双智慧的眼睛。也许,他只是暂时地休息一下,他依然没有离开“天眼”和“天眼之家”的平塘,因为他的名字铭刻在了平塘人民的心中,他的精神还在影响着“天眼”人,他的智慧已化作了“天眼”波横……

当我再次来到平塘,最让我震撼的是“天眼”景区那扑面而来的新鲜而强劲的科技风,徜徉其间,心旷神怡。那国际天文体验馆、天幕商业街、天文时空塔、喀斯特生态公园、球幕飞行影院、天文科普带,无不令人感叹科学的伟力,也不禁为祖国强盛与辉煌而欣慰。

我以为,“中国天眼”选择平塘是天心所向,印证了这方土地的不同凡响,正如事物间的机缘与联系,总蕴涵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妙处。平塘素以山美、水秀、石奇、竹幽而声闻遐迩,如今FAST的高调落户,恰如美好家园牵手现代科技,一头是耳濡目染的诗情画意,一头是遥不可及的神秘远方。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才子曹植若穿越时空,来到平塘,说不定有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天眼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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