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诗一束

《茶壶》

地摊。一把旧壶

它的主人，不知道是哪个

壶嘴灌满泥土

弹了三两声

落下的灰尘，到处乱飞

把玩好久

轻轻放下

我想寻一壶清水

干净它的题铭

《轮椅上的小姑娘》

医院，走廊

轮椅上的小姑娘，没有回头

手转轮椅，飘向白的深处

黑黑留海，红红衣裳

我坐在条椅上

表情冷漠

周遭一色的白

《瞌睡》

疏懒的日子

二十二层飘窗，有人瞌睡

高楼与高楼的间隙

穿堂风，声光与情节

淹灌人群

彩扇和脚铃

仿佛春天被叫醒

有朋来自零点，咫尺蹒跚

我不招手也不呼唤

最怕说破的，其实

不仅仅是时间

《探视》

层层叠叠的瓦缝

黄昏悠扬的回声

暖暖叫的名字

她的十八，头上野花

鼓声中，悬动的舞姿

唇角歌声

一张新嫁娘的照片

还有她的奶子

我抽象出一个人的影子

跪下来，还原母亲的美丽

太阳晒伤的脸，平静而疲惫

火塘旁，皱纹挨得太紧

毛线在指尖穿插，织出笑意

小屋很小

要说的话，几句便装满了

《餐桌旁》

一个男人，一对母女

母女是敌对的双方

因为太爱

加糖，加醋，开锅得热烈

洒了一桌

三个人，围着圆桌

来来回回的目光，最终

指向我的方位

我早就精心找寻借口

以便烽烟四起时

打开心底的欢愉

我说：

“吃”

《街上》

下午，明亮燥热

高墙，一面屏镜

白衣裙的少女，头戴花环

吻一个人

晶凉的皮肤，滴滴水珠

我的脸和眉睫

产生错觉

我扯着几缕头发

汗流中，想象一只鸟

自墙壁挤出

《农工》

我收集无铜臭的纸币

为此

土里刨食，水中求生

我没有大志

我的体量很小

从不会因为愤怒忘了耕织

我想说我是共和国的一员

守着一小块秩序，以理想的角度

孕育振兴

《乡学路上》

深山的高处，称之为家乡

泥泞的石头路，曾是

学生时期走来走去的生活

十二里长的时光

奔跑，躁动，埋怨，读书

我想说的是

造就了一辈子

《麦田守护者》

昏黄的大河

他站在船头，慢慢挥手

一面红旗

时不时

手搁在我的肩头

我守护玉米、麦子

用骄傲的称谓充饥

活在教科书里

他站在船头

背影坚硬如铁

这种亲切，我眼中的高贵

羞怯着我的污垢和虱子

我打理玉米和麦子

除草，施肥

汗珠子一粒一粒

养活自己

《理发》

剪刀顺着一种情结

轮番叹息

霜雪华年，节节断裂

自觉把头低下来

不停地犁

几截残梦，认真滚动

忘了归路

删减字句后，陡增清凉

《猎人》

蛰伏于地，听得见

呼吸的重音

满世界的植物，降下荫影

一只穿过树林的羚羊

生与死

隔着一声枪响

静悄悄

都在听，也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