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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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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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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蜀河镇

辛丑年的春天,在五一节假期的闲适里,以年初以来气温的新高,而宣告即将结束了。趁着这个档口,我同友人去了趟秦巴山深处的旬阳蜀河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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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年初的新冠肺炎疫情,突然向全球袭来之后,人类已经承受了持续16个月的煎熬与抗争。当今社会日趋现代化的生活节奏,被意外地打乱了。所幸,国内疫情早早就得以控制,国内出行渐趋恢复。急于出游的人们,在五一假期的首日,就被拥堵在了各个出入口和咽喉要道上。

我们一大早从家里出发,在西安绕城一直到穿越秦岭的最长隧道,数十公里的高速路上,一下子变成了停车场。拥堵!拥堵!到处都是拥堵。实在无着的人们,被迫不断提升着各自的耐心。不足三百公里的路程,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才赶到汉江边上的蜀河镇。

车子一进入旬阳县境,几乎全在大山最深处的河道里穿行。沿路见到的山岭大多陡峭而立,每一块狭窄的山脚平坦地块,都被一栋栋民居塞满。两三层高的楼房,几乎紧贴着背后的石质山体,也许房子的背面,连光线都难以透进去。我由不得对人们,超强的生存意志力,肃然起敬。

途径的地名多与水有关。从一个叫小河的出口下高速,沿着一条不知名的小溪前行,在双河镇匆匆用过午餐,我们先随绕旬阳县城的旬河而行,随后又沿汉江左岸顺流而下。一江绿水,养眼开心,欣然而行。目睹汉水的丰盈与清澈,让我联想到了黄河水的本色,难怪这南方的江,与北方的河之间的差异,竟是如此天然地分明。

2

经历一番周折之后,终于走到一处新境,心情照例兴奋了起来。真正走近了这座位于汉江边的古镇,才发现这里是个很大的地方,游人比我路上想象的多得多。正赶上这个久违的出游旺季,住的地方自然是一床难求。我们先去满街跑着找住处,许多客栈都没了床铺,幸好有热心的店家,介绍了一家稍偏远的宾馆。没了挑拣的余地,我们立即赶了过去,先把自己安顿下了。

再返回正街,天已经擦黑了,我们欢欣而急切地漫步于古镇的夜色中。生活在老街区的人们,敞开着自家大门,坐在门口或吃饭或闲聊着。就在陌生的四目相遇的瞬间,从这些枕河而居者的脸上,我捕捉到了一种闲适而悠然的惬意,毫不掩饰地挂在嘴边。许多人家做着客栈生意,经营小饭馆、小店铺。走在一道道,陕南特有的窄巷子里,以当地酷似木头的石头,垒起的老房子,与修旧如旧的新住宅,交织着一直向水边延伸而去。

蜀河古称育溪,是汉江的一条支流,蜀河镇紧紧依偎在蜀河与汉江交汇处狭窄的缓坡山地上,许多人家的房屋基础,竟然矗立于蜀河的河床上。 沐着氤氲的夜色,听着不远处隐隐传来的流水声,随性地走进一家靠近汉江的小酒馆。店里只有三张桌子,店主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大嫂。一处闹中取静的所在,主人很热情,随机掩上了店门,言说着只接待我们。闲聊中得知,她是在自家房里开的店,没用雇员,孩子在县城的医院工作。提及某年汉江涨水,江水倒灌入古镇,自家的房子地势低,很快就被淹没了。遭灾的境况好惨,多亏邻里相助,才没受大罪。百姓们看似光鲜靓丽的生活,常常总是遮掩着,那些更多不为人知的心酸故事。

晚上刚回到住处,又发生了个意外。宾馆老板喝酒误事,竟然把个空床位也没了。多次出门还极少遇上这种事,老板也觉得很歉疚,便提议带我们去他家里住,看来真是宾至如归了。当时,我们意外地感知到了,蜀河人的诚善与友好,尚没有被浓烈的古今商旅习俗所迷失。考虑到时间太晚,无奈之下,我们顺势同意让老板临时加了两张床,三个人凑合着在一间房里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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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早又被江风和敲击声唤醒了,一大早竟有人在蜀河水边洗衣。在蜀河古镇的河水对面的高楼上,我刚一走到窗前,便听到对面传来“咚咚”的一声声回响。眺望蜀河上游,看见远处有几位红绿衣妇人,正在水边洗衣,捶打声仍然断续传来,这种场景,已经很少见到了。

不远处的江水,在我身边不舍昼夜地流过。 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江水的味道。走几步路,下到汉江的河滩里,在蜀河的交汇处,一处平静的水湾旁,两位老者在垂钓。从他们身后走过,我脚踩在被江水打湿的碎石子上,耳旁听着急匆匆的、呼呼作响的巨大的水流声,夹杂其间的还有江水的波涛,不住地冲刷着脚下碎石,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向远处眺望,白色云雾腰带般,缠绕在绿山间。充沛的江水奔流而下,一泻千里,大江滚滚东逝水。这时的我,只是站在那里,真实地感受着那种壮美。

古镇的老街区,随山势而建,一条条仄逼的巷子,迂回曲折,石板铺地,除却临水的一面有上中下三个出口外,在山坡上还遗存有南西北三座城门。西门与茶马古道相接,是沿着汉江岸线,由骡马运送货物入城的陆路通道。据说,昔日蜀河镇是汉江著名的水旱码头,商号林立,数百年来贸易繁荣不衰。曾有“小汉口”之称。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巷子像天路般,从临河的最低处,一直通向半山腰。

沿着写满苍桑的小巷子,我们拾级而上,一直朝山坡上爬去,有许多几近废弃的老房子,周边长满了荒草,已经长时间无人居住了。那些简陋点的以石头房子居多,一块块齐整的石材,外观酷似木头,堆砌起坚固的墙体,房顶以当地产的大块片石覆盖着,据说有的已经历数百年风雨而未倒。

4

蜀河镇依秦巴两山,傍汉蜀二水。自三国晋时到魏晋南北朝时置县,其郡县历史长达800年。这里人文荟萃,历史文化遗存丰厚,依然有大美卓然的明清古建筑群。在方圆不足五里的小镇上,尚有宫、馆、庙、寺、书院多达十余处,还有大量建造精美的富商古宅。

虽经岁月洗礼,古风古韵犹存。

历史上的蜀河镇,曾是鄂、陕、川、豫客商云集之地。他们主要经营盐、茶、粮、丝以及生漆、桐油、瓷器等。 如今,这里依然遗存有当年来自湖北黄州、武昌,陕西关中,江西、四川,以及河南回民、各地船民和当地客商所组建的黄帮、武帮、陕帮、江西帮、四川帮,以及回帮、船帮和本地帮,各自修建的八大会馆或寺庙建筑。

给我印象最深的黄州会馆,据说是陕南规模最大、工艺最精美的宫殿式建筑。其融南北风格于一体,庄重巍峨的门楼,以青砖砌成。在其边柱上还以青瓷片嵌着这样一副长联:“庙貌柱奇观,视当前日朗风清,恰肖黄州赤壁;神功昭赫濯,庇此地民安物阜,何分楚水秦山。”在宽阔的庭院里、两侧的阁楼上,都成了游人们的聚集地。

5

蜀河古镇上也有座杨泗庙 。这些年我在陕南山区,曾多次与杨泗庙相遇,却总不知其由来。原来,杨泗是长江中下游地区广泛信仰的水神、民船业师祖。生活于水边的人们,得水之利,自然也难逃水之害。为此而供奉着这位杨泗爷。蜀河镇的杨泗庙建于清乾隆年间,也是一座船帮会馆,订有行规,来自不同地方的船工们,利祸共担,相约遵守。这座杨泗庙坐西面东,依坡而建,南邻汉江,东瞰蜀河。其门楼上的这副楹联——“福德庇洵州,看庙宇巍峨,云飞雨卷岿屹立;威灵昭汉水,喜梯船顺利,浪静波平任遨游。”已经告诉了我们一切,字词里无不散发着,豁达而美好的寓意。

让我颇感意外的是这里竟然有座悠久的清真寺。当天夜晚我们贸然拾级而上,竟被一位值守的信徒,拦阻在了寺外。据说其至今已有370多年历史,属旬阳县最早最大的清真寺,也是蜀河镇八大景观之一。特别是那99阶攀缘而上的青石台阶,直通宏伟的清真寺大门,愈发显得格外神圣。其门楼上也有一副对联“起教历数朝,蒂固根深,馨香绵远连中外;大经传亿代,星环斗曲,精华泛博贯乾坤。”那字里行间,似乎透出一种少有的豪气。

木刻版画也属传统文化技艺。我走进一处富商宅院里,墙上挂满了一幅幅版画,正在向游人展示着。其中有几幅版画,表现的正是蜀河古镇的风貌。特别是那张《蜀河远眺图》, 栩栩如生地述说着蜀河镇的古与今,更有许多版画作品,是记录蜀河人惬意生活的场景。望着版画上那些乌黑的线条,怎不令人联想到古蜀河过往岁月的烟雨沧桑。

一条河,流出一个千年古镇;一方土,蕴育一派江河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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