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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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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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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缘

此时,我正走在南塬黄土高坡的这条便道上,它从坡顶蜿蜒曲折地伸向坡底。这是季春雨后晴朗的一天中午,闲着没事,同友人去城外旷野里,寻找渐失的乡间记忆。

脚下是熟悉的地形、熟悉的庄稼、熟悉的野草,还有弥漫在空中的熟悉的味道。这片油菜地正盛开着黄的花,走近花丛,眼前飞来飞去的蜜蜂,正忙个不停。地头空地里,长满了各种野草,有开着小花的,有熟识的喂猪草。儿时常去地里给家里喂养的小猪挖野草,从杂草中间找到猪草的惊喜之情,乍现于脑际。每每置身田间地头,我便会想起过往的岁月,想起那时的许多故人和趣事,一种少有的激动和亲切感,从心头掠过。

这条便道,把一级级小块的梯田连接起来,走到下一级,是一片近年新植的果园。一行行刚开过花的樱桃树,个头并不高,仅长出了三五个枝丫,仔细找寻,隐约看见豆粒大的果胎,已经探出了头。在这面向阳的高坡上,难得水润的土地是旱了些,但春日里舒适的温度,却让小果树们,似小孩子般愉悦地生长着。

脚下的便道,不知走过了多少人,才显得如此光亮、清晰,所幸尚未被新生的杂草遮盖住。我知道,这小小的便道,是庄稼人种庄稼、收庄稼时一次次踩踏出来的。像我这样有闲的城里人,是很少踏入这里的。整日和泥土打交道的庄稼人,从小就熟悉这样的道路,那里不知沉积了多少代先祖的脚印。这无需刻意整修的田间小路,晴天扬浮尘、雨天很泥泞,甚或无法行走。只有等到太阳把路面晒干了,庄稼人方才能下地去干活。

有时候,人们也会不避泥泞,必须去地里劳作。记得小时候,趁着夏日急雨初住的间隙,年少的我便穿着娘一针一线做的土布鞋,踩在那泥泞的田间小路上,跟着爹去给自家苞谷地施化肥。不一会儿,露水就打湿了衣服,脚上的鞋糊满了沉重的泥巴,一走一歪,艰难地穿行在苞谷行子里。庄稼人这种惯常的劳作与生活,已经恒久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五六米高的土崖上,长了一些酸枣刺、狗头树,还有叫不出名的野生灌木。灌木丛里,紧贴地面生长着更小的杂草,开放的野花,若是在雨后,还会长出许多地软来。秋雨季里,我曾在那杂草丛里捡拾过地软,深褐色的地软,自然生长在潮湿的杂草根部,贴着地皮生长,但见不得阳光。捡回家让娘包在包子里,吃着比肉还香。

满地的野草,吸引着我蹲下身子,重新找回了,跌落于出村路上的旧情结。小小的野草,总是结伴而生,它们并不孤单,在小孩子眼里,这是个无比盛美的世界。自然生长的野草,有的刚刚露出新芽,有的正趾高气扬地向天而生,有的已经开花结籽了。

车前子、枸杞子、打碗花、秃苍花、狗尾巴草、香茅草、蒿草、马蔺草、扫帚菜、刺角菜……各种似曾相识的草儿,拥挤在一起,拼命地生长着。

我一眼便认出了一片蒲公英,一个个细长的茎干,亭亭玉立在矮草丛里,轻轻吹口气,蒲公英的花瓣,便四处飘散开去。“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是一股多么强大的生命力啊!

小孩子们喜欢疯跑,常常会把鞋底磨穿。夏日的路边上,长了一种拖着长长的蔓,叫蒺藜的野草,所结的蒺藜核,比豆粒稍大点儿,却满身带刺,没注意踩着了,会扎得脚生疼。好多年后,依然忘不了的儿时印记,仍时时提醒着我,走路时得绕开那些恼人的蒺藜。

虽然我在脚下便道旁,没看见蒺藜的长蔓,也许还没长出来呢。但我在想,这些年见惯了城里的花草,那是怎么也无法和这些野生花草相比的。我更喜爱这些自生自灭、无雕饰的花草。它们居于荒野、不事张扬,处处透着浓烈的自然气息,蕴藏着尚不为人识的生物价值,更塞满了我儿时的快乐与梦想。

眼前这片绿油油的麦田里,大多数麦子已经抽穗,望着十分喜人。一个个挺拔的麦穗上,沾挂着一串串白色的似糯米粒状的东西,小麦开始扬花了。多么神奇的自然力啊!当然少不了阳光、空气、土地、雨水的功劳。人们今年的口粮,已经早早地长在这里了。

走入这安静而开阔的旷野里,蓦然找回了那颗平静的心,放松了紧张、烦闷的心绪。随着年岁渐大,我越发喜爱乡间田野了。闲暇之余,总奢望去农舍、田间走走,感受一下地里的风、乡里的气息,还有庄稼人的日子。也许,我的骨子里始终属于这方泥土,所以才对之如此眷恋,如此难舍。

承载着庄稼人满心希望的一片片庄稼,不舍昼夜地生长着。初春时节还匍匐在地面上的麦苗,三个月后竟长出了麦穗。乡村里的一切变幻,正是四季风雪雨露的自然力,在推动着轮转不息的。在我看来,这才是人们之所以敬畏自然的意识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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