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岁月

柴火岁月

柴火，在故乡灶膛里燃烧自己，用满腔热情点亮每一个平凡日子。每一缕炊烟，都藏着一个温暖感人的故事，想起它，我就会泪流满面。

记得幼年在老石板堂，在北边的灶屋里，一个热天，母亲外出生产队出工，看到灶上有潲鼎锅。我想帮母亲煮潲（猪食）。因怕火炙烤，竟然穿着棉衣，心想：有了厚厚的棉絮隔着，就不会太热。因为初次烧火，一连擦拭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燃。烧着烧着，火又熄灭。我就用吹火筒鼓着腮帮使劲吹，吹得灶膛炭火如荧光闪烁，哗啦一下，火苗嘭的一声往上冒，把灶膛周围的柴火点燃。吓得我大喊“姐姐——太婆-----起火啦------”听到我的呼救，太婆颤巍巍从低矮的木屋走出，嘱咐我们姐弟从水缸舀水一起把柴火淋熄。一股浓烟顿时从小屋肆意上蹿，呛得我们不停咳嗽。我和姐姐唱着从五太婆那教给我的童谣：“烟子烟，莫烟我，我是天上神仙哟······”我们把太婆的话当做咒语，像唐僧一样念念有词。但烟雾仍然像妖怪缠绕着我们，我和姐姐赶快逃离。

太婆住在我家隔壁，她是个瞎子。我小时候每当妈妈外出，她就把我托付给太婆，因为我爹爹奶奶早就不在人世，五太婆就是我幼年的保姆。她一把把我们揽在怀里：“爱宝，雨宝，莫怕。太婆在。太婆没管好你们。下次可不要烧火啦”。我们哭泣着低头应允着，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独自偷偷烧火了。

但帮父母烧火煮饭炒菜是免不了的，读小学时，有次，我借来同学连环画，边烧火边看。菜香和书香在小小的厨房飞扬，我正入迷，忘了烧火，火熄灭了，烟子滚滚而起。妈妈生气说：“爱宝，烧个火都不会，让你姐姐来”我暗自高兴可以在马灯下看连环画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老屋早已成了废墟。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的日子沉寂在岁月深处。虽然房子在父亲手里新砌了两次。但父亲每次都忘不了砌个烧柴火的小屋，说是习惯了柴火的味道。我们姐弟早已成家立业，父母也已步入晚年，我们多次劝他们烧煤气，帮父母买了煤气灶，但他们只在夏天烧烧煤气。冬天仍然会烧柴火。

其实我也一直留恋一家围绕柴火灶其乐融融的场面。

大家边烧边聊，特别在冬天，在大年夜，熊熊的柴火总能让人感到特别温暖。火光照着每个人红扑扑笑微微的脸，母亲幸福做着年夜晚，一碗碗喷香的菜肴带着灶火余温，带着母亲的热情端上桌。吃完年夜晚，大家守着灶膛，柴火吐着火舌，火星起舞，母亲把铁锅架在灶上，准备炒新年的副食（红薯壳子、耳片、葵花籽、花生等）。炒薯壳子。锅里放了粗河沙，先把河沙炒热，再放母亲和姐姐们用剪刀把干红薯粑粑剪成的长薯条。之后母亲不停翻炒，等到薯条由黝黑变成焦黄，就可以出锅。接着倒掉河沙，炒瓜子花生。最后，在锅里加香油，熬制耳片，耳片是用熟南瓜、红薯、糯米粉掺和捣烂做成圆柱体，再切成一个个圆圈，放到油锅。烧火特别讲究，油开后，要文火慢烧。我就把稻草绕城草圈，下面掏空，让其慢慢燃烧，火大了，用铁夹压小点。

炒过年的副食是我最喜欢的事，因为有香喷喷的副食随时品尝，还能享受灶火的体贴，不用担心外面鹅毛大雪，北风肆虐。

每年正月初一，我用铁夹夹取一粒红彤彤炭火点燃新年的鞭炮。这灶膛烟火点亮新年的希望，带来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日子。我和小伙伴到每家每户门前搜寻未燃烧的鞭炮，然后，从灶膛取来炭火，点燃，把鞭炮扔进水田，看水花四溅；或者把鞭炮插在地上，点燃，在上面罩个破碗或其他物体，看炮火的威力把物体炸飞······我们玩得总是尽心，但父母总会嘱咐：“千万别把鞭炮朝柴草上乱丢。不要对着人·······”安全第一吗，我们也会小心的。

我至今还忘不了每年寒冬腊月，提着火箱到灶膛盛炭火取暖。更忘不了母亲在灶膛上熏染的黄澄澄的腊肉、熏鱼和猪血丸子的味道，忘不了炭火灰中煨熟的红薯、板栗、鸡蛋·······

灶火用它炽热情愫喂养我们，我们又怎能不对它敬仰三分！

从小看着父母在小年夜祭奠灶神，一年了，灶烟熏火燎，也该享受一番。父母把灶面擦得一尘不染，瓜果糖饼干，还有桐叶粑粑，围绕灶台摆满。口中念念有词：“灶神，你辛苦一年，一点心意，下来享受吧”父母把酒洒在地上，虔诚地像个佛教徒。我们在一旁不敢做声，怕惊吓了从天上下凡的灶神。等灶神领受后，父母才允许我们吃糖果。其实灶神也只闻闻气味，因为他们是神仙，凡人才贪吃。

如今，祭灶神的习俗慢慢在年轻一代淡去，烧柴火的日子也远离我们。但食人间烟火的凡人最终离不开火，只是烧火的方式随着社会进步在变，小时烧柴火。现随着科技发展，有了电饭煲，有了煤气（天然气），水电气通到家家户户。大家不用再重复祖先烟熏火燎的岁月。

看到烟火，甚至看到从故乡飘来的一片云，我就会想起从前柴火燃烧的岁月。柴火，你永远温暖着每一个从故土走出的游子，照亮每一个游子回家的路。

（1884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