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角凼

料角凼

  上世纪的农村土屋，大杂院多呈现凹形。家家户户门前石阶下都挖了个方形的倒垃圾的池子，我们小时候都叫它料角凼，它是乡亲们积蓄有机杂肥的地方。那时，生活垃圾都是易腐烂的有机肥料，没有塑料袋，玻璃也少，即使有小孩砸碎的饭碗等瓷器，人们也会留下刮削土豆皮用。

  春天，连绵不断的屋檐水沙沙流入料角凼，叮叮当当的春天的脚步声就在院里回荡。水漾漾的料角凼，张开温柔的怀抱，容纳各种生活垃圾，有烂菜叶、蚕豆秸秆、果皮、纸屑和灰尘，还有每天的洗脸、洗澡水等，他们在料角凼怀里酝酿发酵。夏天，还能看到里面冒出串串小水泡。清净时，可发现细如丝线的沙虫在水底扭动。大人翻动淤泥，会有泥鳅、沙鳅、黄鳝机灵的身影，我们小孩子会毫不犹豫赤脚跳下，捧起满身泥水的泥鳅、沙鳅、黄鳝，嘻嘻哈哈捉到水缸里，当做宠物饲养。要是发大水，临近水田、池塘的料角凼还会溜进团鱼，记得伙伴谭会龙家有一次竟发现料角凼有只团鱼，大家都打趣说：懒人自有福，团鱼爬进屋。

  那时自留地少，人们就利用料角凼沤得稀烂腐臭的凼肥种些瓜菜。清明过后，用铁耙把凼肥堆积在料角凼边成垄，在上面种上丝瓜、苦瓜、芋头等，垄上插上木桩，用稻草编制的草绳牵连成网格状，一直连接到木楼栏杆。待到夏天，绿油油的瓜藤爬满草绳，像一面绿色的墙攀附到楼上。瓜们藏在绿叶里，荡着秋千，煞是逍遥自在。长大了的瓜们，主妇随时摘下，新鲜的文绉绉的苦瓜，胳膊粗的丝瓜，生嫩的，绿绿的，旋即炒出一碗脆嫩可口的有机蔬菜，那味道绝对地道，有机环保。因为料角凼的蔬菜是不需施肥的。瓜果们都肥嘟嘟的。要是不想吃，随他们自由自在生长。料角凼成了每家每户的绿色蔬菜基地。

  特别是芋头宽大肥厚的叶片，微微翘起，仿佛仰着脸，朝我们笑呢。每当下雨，上面滚动的水珠宛如调皮的孩子滑滑梯。我们最喜欢摘这种芋叶玩，浇点水，看水珠在上面滚来滚去，抑或举在头顶，当斗笠。

  鸭子是料角凼里的常客，（那是的鸭子多是那种黑羽毛的洋鸭子，能飞出几十米远）主人刚把菜叶倒入，它们就哄抢一空，平时爱在里面啄食，啄得水哗哗响。麻雀也喜欢光顾，在瓜藤中找寻虫子，或与家禽们在主人扔掉的垃圾中抢食。各种蝴蝶、蜜蜂在丝瓜黄澄澄的花朵中留恋，哼着乡间小调。夏天夜晚萤火虫成群结队，举着灯笼在此徜徉。青蛙也不时亮着嗓门，大声唱着古老的歌谣。这小小的料角凼，竟是这般生机勃勃。

   如今，老土砖房退出历史舞台，新的高楼排排耸立，人民爱护环境，嫌料角凼脏、臭，料角凼就再也难看到啦。但各种塑料袋纸屑随意堆放在路旁或者门前树下，随风飞扬。若是晴天，每当焚烧这些塑料袋，总是刺鼻的浓烟四起，搞得整个村子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