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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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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三铁匠

  听母亲说杨三铁匠今年去世啦,他那么乐观,健壮如铁板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他不过70多岁,也不算高寿,我深感震惊。生命真是无常啊!

杨三铁匠,真名杨威之,在兄弟中排行老三,是打铁匠,因此人称杨三铁匠。他真是人如其名,长得威猛高大,令人生畏,笑起来却也蛮温柔可爱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我在光大塘大队老祠堂开蒙,我父辈在老祠堂曾读过私塾。在一间宽敞有点阴暗的祭祖的老旧厅堂,墙上挂着黑漆的门板,一溜儿长供桌是我们的课桌。大队部也设在祠堂。我在祠堂读了一年书,后来祠堂撤了。大队部新建在靠衡宝路的杨家坟山脚,有宽敞的红砖青瓦的大会堂,紧挨会堂右边建了几间小屋子,有代销店、碾米房、柴油发电房等,其中一间是杨三铁匠的打铁铺。

到了70年代,知青下乡,在大会堂后又新建了二层的知青宿舍楼。我得以在二楼一间宽大的房子念书,总算有了固定的教室。由于离铁匠铺近了,我得以经常光顾那烟熏火燎的铁铺。我们之间渐渐成了忘年交。

屋正中是炉灶,烟囱从炉灶上长出屋顶,如老农坐在路边吸着一根“喇叭筒”旱烟,不时吞云吐雾。杨三铁匠灰蒙蒙的左手拉动风箱,烟煤在炉灶里热血偾张,像一下子炉灶上盛开了一朵牡丹花。坩埚里废铁慢慢融化。是的,再铁石心肠的女人在一颗炽热的爱心面前也会被他殷勤所感动。融化的铁水倒入模子,冷却,按客人要求做出各种铁器:菜刀、柴刀、铁耙、铁夹······。一件精致的铁器从选取上好的钢材,到煅烧、锤打、淬火,打磨完工。每一道工序他都力求精益求精,完美无瑕,无论付出多少汗水。

一段时间,放学后,我赖在铁铺玩耍,我拿来家里的废铁,希望他能给我打一柄铁剑,能像故事中的侠客佩戴宝剑威风十足行侠仗义。我好说歹说,他似乎不情愿,我知道,他怕我用剑玩耍伤害他人。他微笑着对我说:“爱宝,我打不出你要的那种宝剑。那需要好的钢材,精湛的技艺······”我静静听着,他皱着眉似乎恨铁不成钢,继续絮絮叨叨“我看你最近学习上偷懒,成绩下滑。要想有好成绩,就要领悟课本,反复诵读揣摩,就像我打铁一样,反复锤打,生锈的铁也会闪光,钝铁也会露出锋芒。”

我对他的话似懂非懂,觉得有点道理,不再纠缠他。回家拿着书本反复朗读,不懂的,一字一句地“锤打”,直到锤出文字里面的“光”来。后来,我又看了不少课外书,我这块“钝铁”在知识的熔炉里不断加热,锻造,慢慢也闪现那么丁点锋芒。

他就这样长期锤打,手臂愈来愈粗壮,肌肉鼓胀,胸部丰满,浑身充满阳光之气,散发着男人魅力。令瘦弱的我们十分羡慕。

健美的体质是锻炼出来的,正好像一把好刀是不断打磨成型的。你瞧,我们的杨三铁匠右手高高扬起,袒露胸膛,左手用铁夹夹住滚烫火红的菜刀模型,在铁砧板上不断锤打。优美的弧线划过,火星四溅,令人想到流星划过天空,夜空烟花绚烂。“硿硿······”的锤打声沉稳有力,声音排空而来,似千军万马,铁骑铮铮;又仿佛古战场激烈的厮杀,刀剑相碰,寒光闪闪。我们的杨三铁匠大叔似一位战场的猛将,挥舞着那炳流星锤,驰骋疆场。

我正这样胡思乱想,在他奋力击打下,一把钢刀却已初具雏形,他继续不断锤打。时而在冷水里淬火,时而对着火光端详,时而用手擦拭锋芒,直到一坨钝铁成了一把锋芒毕露的菜刀,他才舒口气,坐在凳子上,拿下披挂在肩上的汗帕,擦拭满脸汗水,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脸。

看着那把锋利的菜刀,我明白,任何事情只要努力,付出十分的热情,哪怕再笨,即使一块顽铁,也能成器。只不过材质不同,个人努力程度不同,结果就千差万别,成了不同的“神器”。

一堆堆废铜烂铁在他神奇的手里,在烈火的驯化下,摇身一变,成了刀、耙、犁、锄等一件件人们生产生活中称心如意的用具。

他这种纯粹的手工作坊在上世纪80年代末被改革开放新形势汹涌的工业化浪潮所吞噬,他离开了心爱的打铁铺,回到空气清新,树木茂密的杉山脚下,靠着一亩三分地自食其力。但他那种拼搏努力的精神,那化废铁为神器的功夫,那意味深长的教诲,我没齿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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