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除夕夜特热闹。矮小的土屋内柴火通红,煤油灯闪闪烁烁,外面雪花飘飘,屋内暖意融融。母亲忙着架起铁锅,姐姐们烧火,我和弟弟们围坐在灶膛,看着母亲炒南瓜子、葵花籽、花生,用粗河沙炒薯壳子(用红薯粑粑剪成长条)。闻着它们散发的香气,我垂涎欲滴。未等母亲炒好,我就急不可耐从滚烫的铁锅里抓取瓜子、花生等往口里塞。这时,忽然传来父亲洪亮的声音:“发压岁钱啰--------”我们姐弟挨个儿伸着小手,笑嘻嘻领着父亲给的压岁钱:有一分、二分、五分的纸币,也有一角、贰角的,最多五角。即使拿着分币也忒开心,因为一分也能卖一粒硬糖,一角能卖一个软饼。
对钱的爱好,从小人人都有,因为钱能卖吃的。记得我大约2岁,刚会走路不久,有次发现父亲的钱包放在枕头下,趁父亲起床离开,竟然悄悄拿着钱包出门,要姐姐陪我买糖吃。虽然后来姐姐告诉母亲,要把钱包收回,我竟然死死拽着不肯松手。
读书后,每年都能得到父亲几角压岁钱,但很快被我用来买连环画花光。为了多弄钱买连环画,放学后,我到山上挖过药材,捡过废品,还到晒谷坪偷过薯渣,到邵东钢厂偷过废铁······
为了多得压岁钱,每年正月期间我都会跟着父亲到亲戚家拜年。一来有好吃的,二来能得到不菲的压岁钱(每年有10来元)。记忆深刻的是到杨桥乡大云坳二姨家,湘生表哥总是出手大方,每次有张“麻老五”(5元),偶尔能给个“工农兵”(10元)。还有大姑家,虽然每次只有几角,我会从表弟那骗取压岁红包,佯装看表弟红包多少钱,会偷偷抽取一角。
有次,我到大队部玩,把5元压岁钱掉了,瞒着母亲,我心急火燎沿着所有玩过的地方反复搜寻,直到天黑才怏怏不乐回家。
压岁钱总满足不了我欲望,我总梦想着能捡钱就好了,夜里不知做过多少回捡钱的梦,满袋的硬币闪闪发亮,鼓鼓囊囊,清晨醒来一摸衣袋,空空如也,好失望!直到有一天,到附近粮库玩耍,发现村民交粮后在会计师结账,而那办公桌地下竟然漏下一枚分币,我是多么高兴。趁大家走了,就悄悄捡起分币。以后,我和曾爷爷(仓库管理员)混得很熟,就经常在空闲时光顾会计室,(因为送粮时节已过,仓库里只有曾爷爷孤独守着,会计室也不会关门),多数时候满载而归,有次竟然发现5分硬币,那个高兴劲,没法说。
捡钱的秘密我一直没对伙伴说,后来夜里也常梦见捡钱,有次竟然说着梦话“我丢了1分钱”,翻身从床上下来,在黑暗中摸索。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了母亲,发现我梦游,问我干嘛,我迷迷糊糊回答:“找毫子(我小时候对分币称呼)----------”母亲急切抱着我上床,发现我手里捻着一枚分币。
读高中后,再也没有了压岁钱。因为每年的学费已经让母亲头疼,哪有压岁钱。只是偶尔还到二姨家里拜年,表哥仍旧能给我压岁钱,因为相生表哥在牛马司煤矿工作,记得有次给了我20元,是我一次得到的最多的压岁钱。
后来读大学,就没有了压岁钱。上世纪90年代我工作后,当时月工资150元。过年时,我给侄子、外甥压岁钱也不过10、20元。
结婚后,我的工资也年年看涨,2005年后,有了儿子,月工资上千元,现在有4、5千元。每年给儿子,外甥们、侄子的压岁钱也涨到上百元。儿子每年压岁钱有上千元,是我小时候没法比的。
好在儿子读书后懂事,压岁钱会上交妈妈,用来交学费。因为他不必用压岁钱买吃的,每年过年的零食琳琅满目;也不必买书,村儿童中心图书室有的是。有次,学校组织学生向灾区捐款,儿子踊跃捐款,把上百元压岁钱捐给灾区孩子们。看着儿子有爱心,这压岁钱算是发挥它应有社会价值了,我会心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