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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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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老球外传

善老球外传


                                                              引子

       在佘田桥镇光大堂村,说起善老球,那是无人不知。他与我同辈,我叫他善哥。如今他年逾花甲,一脑头发早已花白,因而常戴着一顶白色旅游帽,喜欢穿一身洁白的外套,有事外出,还会戴上墨镜。像个海外华侨。他一到哪里,哪里立马热闹起来,只见他双手叉腰,侃侃而谈······他就是这样一个叫人开心的人,关于他的故事真不少,请让我慢慢道来。

                                                        老屋记忆

        我老家在光大堂大队石板堂老屋,如今老屋荡然无存,只留下一片废墟。我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当年的石板堂可热闹非凡,住着10来户人家,上百人口。房屋呈“凹”字形,中间是大家聊天的公共堂屋。堂屋后厅有队里的谷仓,中间有一排石阶与前厅隔开,前厅摆有石磨、碾子、水车等。堂屋门前走廊两旁摆着两根大方木,供大家闲坐聊天。每天吃饭时分,或晚上这里就笑语不断。九奶奶常爱讲解放前富家小姐的风流韵事,怀八爷总是滔滔不绝地讲以前土匪的故事,连芳七爷说起日本鬼子进村的故事,就没完没了······在长辈们妙趣横生的故事中,我们的幼年时光缓缓流淌,父辈们正当壮年,他们得不分昼夜地劳作,但也能忙里偷闲,赶来凑热闹。
       我父辈三兄弟住在堂屋左边。恒升五爷居在堂屋右边,他有四个儿女。长子叫谭善球,他年长我10来岁,同辈,大家常叫他“善老球”。恒升五爷是个錾碗匠,那时每家每户过年买了新碗,就会拿到五爷那錾上主人的名字,通常錾一个字,如我父亲人称“桥晚爷”,就在碗底錾个“桥”字。錾字时,他一手握一铅笔大小錾子,一手拿一小锤,在瓷碗底轻轻錾出像省略号的小点,一个个名字那随着錾子叮当声永远留在了碗底,也留在了每个村民的记忆里。
       那时常有岩鹰盘旋老屋上空,偷窥鸡鸭,在稻田或禾场坪来个突然袭击,听到尖厉的母鸡惊悚的叫声,大人们就狂奔出来大喊,常常慢了一步,岩鹰早已叼着一只鸡仔荡荡悠悠远去,消失在苍莽的云天······黄鼠狼也常神出鬼没、隔三差五来光顾鸡舍。下雨天,有时门前的垃圾池甚至会爬出一只团鱼,捉到团鱼的机会稀少,捉了的人大家会认为他有好运,当时流传一句俗语:“团鱼爬进屋,懒人自有福。”

     大善之人


       最开心是发春夏时节发大水,田里池塘到处泥鳅、沙鳅、黄鳝、小鱼虾蠢蠢涌动,稻田出水口、池塘进水口常大量聚集。记得有一次,我和二姐趁雨刚停,立马拿着畚箕、水桶沿着水口捞鱼虾,二姐用畚箕轻轻捞起,一畚箕欢蹦乱跳的鱼虾捞起,也把我们的快乐捞起,我激动地把一尾尾鱼虾扔进水桶,看着各色各样的鱼虾,想着喷香的红烧鱼的美味,就浑身充满了干劲。我们向一个一个水口进攻,当我们来到另一口池塘时,看到水口蜂拥的黑压压一片鱼虾,高兴得忘乎所以,我央求姐姐让我捞一下过过瘾,当我撒开双胯,正准备捞时,一不留神,连畚箕和人滑入池塘······二姐急得大喊救命,我在池塘一浮一沉,生命岌岌可危,这时,问询而来的善老球奋不顾身连衣跳入池塘,双手把我拖上岸,又马上把我背到家里,协助我父母抢救······当时我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但善老球的“善”举让我没齿难忘。       他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后来我考大学遭遇挫折时,他也主动帮助过我。其时他在山东开钢球厂,听说我大学未考上,介绍我到山东复读,据说山东录取分数比湖南低。那时常有人利用关系迁户口到录取分数低的外省复读,我就有好几个同学到外省(贵州、广西等少数民族省份)复读,考到理想大学,从而改变命运。
      父母送我到山东复读,他和亲戚热情招待,把我介绍给他在山东姑表亲(他姑表哥当时是山东庆云县政法书记,要迁户口那是轻而易举的)。也许他没问清山东的录取分数线,我到县城一中读了一段时间,问清分数线其实也不低。加之哪里近海,水又苦又咸,吃的是难啃的馒头,我根本喝不下哪里的咸水,就匆匆回家复读啦。但他那份热情,对我的关心又一次让我刻骨铭心,他可真是大“善”之人啊!

偷尝禁果


        然而,人是复杂的,没有永远的好人,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坏人。对于这样一个大善之人,一生也做过让人难以启齿的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家都呆在生产队劳动,没有外出经商的、办厂的。一个小队的人,几乎天天见面,早出晚归,作田作土,一年到头,难得休息几天。由于大家经常一起劳动,对于处于青春期的农村男女,特别像善老球这样不安寂寞,口才又好,人又潇洒的年轻人,自然吸引年轻姑娘们的眼球。离石板堂50米远的坳上屋有户人家庚四爷,生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长女叫爱兰,温柔可人,人见人爱。他们在相互劳动中,互帮互助,互生倾慕之情。
       善老球是个敢爱敢恨的“情种”,在哪个思想封闭的时代,没人敢做出出格之事,可他偏偏不信邪。在一个月朗星稀之夜,两人偷偷来到野外稻田草垛聊天,善老球望着爱兰隐隐约约丰满迷人的胸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终于冲破禁区,两人在草垛上缠缠绵绵,竟忘了时间······夜深了,家人不见两人,到处寻觅,竟发现两人赤身裸体在草垛旁睡着了。       在哪个时代,男女桃色事件是很大的新闻,不像现在稀松平常。两家父母羞愧难当,几欲上吊。而他们自然受到大家一致的攻击,令他们痛不欲生,无法抬头做人,在父母的责骂声中,在乡亲们鄙夷的目光中,在自责中,他们决定双双殉情。
       一天,他们买来农药,相互默默无语,打开瓶盖,一人一口,把一瓶农药喝个精光,然后手牵手,像奔赴战场的勇士,毅然决然走向后山的一座岩洞,决定让这桩丑事连同两人的尸体一起消失在众人面前。
       后来家人看到空农药瓶,不见两人踪迹,到处寻觅,幸好有人发现他上山线索。终于在用板车把两人送往佘田桥地区医院······
        此事当时轰动一时,多年后,仍会被人从尘封的记忆中提起,也成为他们两家心中永恒的痛。后来,双方父母为他们草草办了婚事。由于农药的毒性影响,他们的长子生下来先天不足,身体瘦弱,好在长子继承了父母性格优点,为人乐观热情,爱好打扮,后来学理发,也是适合他的性情。二儿子身体强健多啦,他们兄弟虽没读多少书,但后来都从事喜爱的理发工作,事业也风生水起。先在本地开店,积累资本后,两兄弟辗转广东,如今长子在香港为娱乐明星做美容,收入自然不菲。也算是他们苦难爱情的美好结晶吧!

发财梦灭


        改革开放后,人们纷纷离开祖祖辈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土地,到外面的世界打拼。他们经商、办厂,为了发财,有人贩卖人口、有人卖淫······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不顾道德廉耻甚至法律。
        当然,一部分人勤劳致富,率先成了万元户,对于当时在小队每天只有几毛钱的收入相比,简直天壤之别,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善老球是个闲不住的人,但他向来不爱重体力劳动,总想弄轻快钱。就和一些同样梦想发财的壮年,干起了偷鸡摸狗的行当,夜晚到人家鱼塘偷鱼,天未亮卖给鱼贩子,赚取昧心钱。
       一时,农村偷鱼的,捕蛇的、捉青蛙的、挖药材的、收破烂的······各种合法的、非法的,老老少少,一起出动,真是“有钱能叫鬼推磨”。人们对金钱的崇拜导致利令智昏。道德防线崩溃,生态平衡丧失,农村劳力外出,被称为“希望的田野”“大有可为”的天地被边缘化,没有了当年的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随着农村的人口外流,农业基础设施日益脆弱,老人们力不从心,种田只好图简单,大量农药、化肥、除草剂的使用,进一步是农村自然环境恶化。
       闲话少说,再说善老球因干的是违法的事,导致当时放塘的渔民夜晚只好搭棚守塘,人们怨声载道,纷纷到派出所反映,于是一场打击农村盗窃的严打开始了,他们只好金盆洗手。
好在当地人善良,加之他人缘好,没人揭发他,听到同伙部分落网,他的发财梦昙花一现,烟消云散啦!

外地办厂


         前文中提到,善老球在山东有一姑姑,姑表哥还当地当县政法书记。在80年代经商浪潮汹涌之下,不愿勤劳致富的善老球,靠偷鱼想发不义之财的梦想破灭。但他并未放弃发财梦,听说火厂坪镇打钢球能发财,有人在外地办钢球厂赚了不少钱,不过我听说那些发财的,靠耍手段有的和用户勾结(如把钢球卖给湘潭钢铁厂、大型水泥厂等需要钢球的国营工厂)给过称的回扣,在磅秤上弄虚作假,有的给厂领导行贿,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财大家发,坑害国家利益,导致国有资产流失。
       再说善老球也想利用山东有亲戚,钢球厂应该能赚钱,于是,在家里招了一批年轻力壮的到他山东钢球厂做工,生意后来听说也不错,做了二年,有了点积蓄,可他这个人不太安分,有了点钱,看到人家有情人,他也想入非非。
       爱兰嫂本分老实,从不敢违拗丈夫,有一段时间,我看见他家常有不三不四的女人出入,不过大家也见怪不怪了,因为村里那些老鳏夫们家里也时常有陌生女人出入,如今年代,大家只管享受,谁还管别人怎么看。早把道德束之高阁。
       爱兰嫂有时也气不过,跟他吵,但碍于孩子们小,难听的话说不出口,如果你硬要管他,他就离家出走,也不管孩子们吃喝,迫于无赖,只好听之任之。
       再后来,随着二个儿子渐渐成人,看到人家家里红红火火,他就良心发现,就在家里搞起种养业,养过山羊、喂过白鹅、栽过药材,但多是小打小闹,没能发财。
       而一些在家里开石灰厂的(如谭易祥),砌流动窑,后来搞包装灰,由于不怕辛苦不怕脏累,勤劳致富,砌了洋房。但善老球是绝不会干这种辛苦脏累而且危险的工作,他向来喜欢干净,烧石灰别想干净,每天满脑粉尘,开片石放山炮还要冒生命危险。这种辛苦钱再多他也不眼红,所以,当时很多人在家开流动窑,他不为所动,到山东办钢球厂他也是指手画脚。所以他办厂也发不了财。

时来运转


        如今善老球60多岁了,在农村本也不算老,我村80、90来岁的老人不少,但他喜欢未老卖老,土里的事从不插手,爱兰嫂在地里挥汗如雨,他却背着手在田边踱来踱去,还爱指手画脚,心情好,带带孙女到牌桌边转转,到田边徜徉,像一位悠然自在的游客。
       俗话说“懒人自有福”,爱兰嫂不跟他计较,像个男人一样支撑起这个家,而他大老爷们竟像个忸怩的女人,爱打扮,爱老来俏,出门墨镜,礼帽,白大褂,看到女人就不自在,爱讲荤话,不过没有他在场,总显得冷清,他只要一出现,人们就能听到他高谈阔论,场面总是火爆,他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恨不起,给人带来快乐的人。
       最近,二个儿子花钱让他家铲除了住了几十年的阴暗的老屋,砌了一栋三层洋楼。正门上书“石板堂”三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算是对已消逝的老石板堂的纪念。门前种满花花草草,还修建了一口喷水池,鱼儿在碧波潋滟池中快乐游弋。闲暇时,善老球爱在池边坐坐,看着鱼儿吹着水泡,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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