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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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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秤匠

每当母亲把磨制的豆浆倒入大锅,总招呼我:“拿秤杆来”,这时我飞快从门角落拿来秤杆,洗净,稳稳递给母亲,母亲慢慢地搅拌起豆浆,我就在不断添柴烧火。后来,看到新郎也用秤杆挑起新娘子的红盖头,我才慢慢明白,原来他们都是为讨个好彩头,寓意“称心如意”。俗话说:“不识秤花,不配当家”。秤在人民日常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因此,我每当看到家里摆放的木杆秤,我就觉得特亲切。
曾方法是我的小姑爷(我们家乡称父亲的妹夫或姐夫叫姑爷),他家是杨桥乡有名的秤匠世家,他继承祖传的钉秤手艺,农闲时外出钉秤谋生。
小时候,我常看到他们钉秤,十分好奇,有时,要看到把一杆秤做完才罢休。小姑爷手艺精湛,钉秤的好手。他的工作台上摆满林林总总的工具:各种刨子、锉子、木钻、锤子、削刀、墨斗等。制作木杆秤先要物色上好的木材,像柞木、梨木致密,适合做秤杆,当然楠木、红木最好,不过家乡很少。原材料风干一年,锯成均匀的一米多长的细小的条状,再用刨子刨,凭手感和多年经验刨成一头粗一头细的秤杆。还需不断打磨,抛光,直至油光可鉴,宛如苗条舞女的细腿。
之后,只见他拿出一墨斗,用黑乎乎的细线轻轻在秤杆一弹,留下一条脊线,又一弹,印出一条侧线。画好了线,又拿出自制的圆规,刻下等距离的记号,像我们画数轴。
接着他手握木钻,只见钻杆中横木飞转,缠绕的麻绳时紧时送,细小如绣花针的钻头,就像舞女旋转的脚尖,在舞台跳跃,看到我们眼花缭乱。一袋烟功夫,秤杆上留下了上百个密密麻麻的小孔,我们正好奇。紧接着,姑爷又一手拿出一根纤细的铝线,在每个细孔中穿插腾挪,一手快速削切,其动作如蜻蜓点水,又如小鸡啄米,手法娴熟,一气呵成。秤杆上霎时留下一排银色的足迹,如蚕卵排开,似星星闪烁,像明眸顾盼。木讷迟钝的秤杆一下子有了神气,仿佛会说话。
姑爷用一枚细小的锤子,在每个秤花上轻轻敲打,如打击编钟,天籁之音似从遥远的星空传来,叫人陶醉。我也想那枚锤子敲敲,把秤的灵魂敲醒,把心中的歌儿敲出。
该为秤头设置机关啦,锉子派上了用场,凿出三个凹槽,像秤头的眼、鼻孔。像牛鼻子插栓一样,插上三根钢制的横针,做鼻梁。挂上秤钩,装上提钮,绳索。为了美观,还得在头顶戴个铜皮帽子,脚上穿上铜靴子,就像古代身着盔甲的将军,威风凛凛啦!
后来表弟也跟着小姑爷学会了钉秤,走村串户,到过不少地方。直至上世纪九十年代。
姑爷老啦,电子秤大肆横行,木杆秤逐渐隐退,如今,在农村不少家里还保存木杆秤,她仍在称量人民的生活。
看到木杆秤,我总感到像久违的乡亲。她那敦厚、公平、正直、朴拙,宛若钉在夜空的星星,时时在我心头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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