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割资本主义尾巴,每家农户不能养鸡。母亲因为营养不良,幺弟出生时,十分瘦小,而且得了先天性软骨病。到了3—4岁,还只能扶着凳子艰难移动几步。父母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省下一点钱,买了几瓶钙片。当时弟弟吃了后,明显好转。但一家子7口人,我们又要念书。哪有剩余的钱买更多钙片。母亲多次深夜悄悄流泪,看着瘦弱的弟弟一筹莫展。
我们的生活如此艰难。平时放学回家,没菜,吃一碗油炒饭。表姐在邵东钢厂上班,是广播员,为了能弄餐饱饭吃,放学回家路上,我有时厚着脸皮,到表姐那玩。故意磨磨蹭蹭,到吃饭时,表姐就端来一碗钵子饭,油腻腻的菜,我津津有味吃着,吃完还意犹未尽。
母亲常常为饭菜发愁,母亲有时就着茶水把一口冷饭咽下。要吃点好的,要等到生日,亲戚提着一斤连皮肉,母亲接到肉,加点小菜,招待客人,我们小孩子才有机会开点荤。其他要等待过年过节,有点好吃的。过年最好的菜是炸豆腐,猪血丸子等几样。
平时吃的副食品,也是些红薯类的加工品,如薯片,红薯粑粑等。
大队部有个代销店,较小,里面有个盛副食品铁箱子。每次我都留着口水悠悠着望着,希望能打开,闻闻那里面饼干香味。多少个中秋节,我们没尝过月饼。那年,看着可怜的弟弟,脸色难看,严重营养不良。七奶奶看着弟弟没菜下饭,每餐吃得少,常常偷偷从怀里掏出几个熟透的南瓜桃送给弟弟。我们哥姐趁着中秋节,也央求父亲买个月饼。
父亲来到代销店,从褶皱的旧裤袋掏出5角钱,卖了个碗口大的月饼。我们一路跟着,闻着月饼的香味尾随。到家里,父亲隆重地举起菜刀,把月饼均匀地切成8份。我们5姊妹每人一份,父母2份。我们拿着那份属于自己的月饼,颤抖着,用舌子舔了舔,真香甜!从没尝过如此美味。大家都舍不得吃,但我抗拒不了美食诱惑,轻轻咬了一口。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从牙齿,弥漫到整个口腔,再沿着咽喉缓缓流淌,消失在胃里。
父母的一份拿在手里,迟迟未动,看着我和弟弟手里的一份很快吃完,就马上给两个小弟一份,姐姐们的一份才吃了一半。我好想再吃一份,看着桌子上还有一份,怔怔发呆。最后,父母又把最后一份一分为三,我和两个姐姐都分到一份,皆大欢喜。
幺弟这次吃得特别香甜,大家沉浸在中秋节美食中,久久回味着这份难得的幸福。
往事如烟,一晃几十年过去。这几年,我单位发的月饼上百元一盒,一个碗底大的月饼要10多元,这在当年看来多么奢侈。但大家再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我儿子对月饼一点不感兴趣,中秋节,姑姑们送来大件水果,儿子还要挑三拣四。只吃喜欢的哪几种如火龙果、凤梨等。我真羡慕今天的孩子,他们赶上了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