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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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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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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号的岁月

我的童年是在山里度过的,在清贫的童年时代,我常常与大人一起守号,那份惬意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伯父是生产队长,每年春季,他带领全队的劳力把七沟八梁的地都种上了包谷,待包谷成熟时,那些野猪、黑熊就出来偷吃,一个晚上就糟蹋一大片。为了使庄稼少受损失,农人们就得上山守号。

他们在每块包谷地的顶上搭一个“人”字形的草棚,叫“号棚”,棚里用木条和竹子绑一只简易的床,一个火炉,火烧得很旺,火炉上挂着烧水的壶,这便是守号人的栖息之处。每隔一两里就有一个号棚,每个号棚都准备有梆子和号筒,用来吓唬野兽。梆子是把一大节木头挖空,中间开一个二尺多长的槽,用棒子敲打发出“梆梆”的声音。号筒也是用两尺多长的木头,挖空里面做成军号的形状,吹起来“呜呜”地响,声音挺大,十里八乡都能听见。

每到黄昏,劳动了一天的农人顾不上休息,便提着水,背着或生或熟的食物,唤着猎狗,来到号棚,开始了一夜的守候。天刚黑下来的时候,这山梆声阵阵,那山号筒“呜呜”,左边“哦嗬”声起,右边锣鼓齐鸣,歌声、锣鼓声响彻云霄,吓得野兽们只得龟缩在树木深处。这时,守号的人吃着干粮,喝着茶水,并准备足一夜要烧的柴。在这寂寞的夜里,守号人开始以对歌的形式来抒发他们心中的激情。东山唱:“锣鼓打起来,闲言都丢开,听我唱本祝英台……”;西山唱:“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治乾坤……”;南山唱:“喜连天来笑连天,喜看今年丰收年……”;北山唱:“太阳落坡四山黄,犀牛望月姐望郎……”。那歌声似明星也无人喝彩,如鬼哭狼嚎也无人嘲笑。东山的锣,西山的鼓,悠长的歌声,“梆梆”的梆子声响成一片。三四个小时过后,歌声渐渐隐去了,梆声也小了,号棚里的人也困了,号棚里,只有猎狗睡在火炉边,忠诚地履行着它的职责。

午夜时分,包谷地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是野兽出动了。立时犬声四起,守号人从梦中惊醒,号声鼓声炸响,对面山上的守号人也醒了,左右邻邦都吆喝起来。十万火急的时候,“三眼炮”响了起来,火枪也喷着火舌朝声响处扫射,尽管黑灯瞎火看不清目标,枪响后,那野猪还是惊惶失措地逃走了。

有时阴雨连绵,野猪们饿极了,便在守号人熟睡时下地吃包谷,一夜就吃一大片,令人们深恶痛绝。这时,伯父只好把全队的人都组织起来狩猎。几十人的队伍,还有一大帮猎狗,浩浩荡荡开进大山,那队伍分工明确,有火枪的坐着点口,无火枪的唤着猎狗从野兽的脚印处开始跟踪目标。一旦有了消息,报点的急呼:“起仗了!”坐点的人持火枪,专心致志在那里守株待兔,有时是一大群野猪,坐点的人不敢开枪,迎来的便是一顿臭骂。受惊的野猪会从半山迅速下河,猎手们抄近道早在第二个点口等候。有时几天打不到一头野猪,可还是把野猪赶出了这片领地,几个晚上都不会再来。有时三四十人打到一头百十斤重的野猪,七八个人抬着,其余的人在后面吹着口哨,猎狗跟在左右,伸着长长的舌头,大队人马似凯旋归来的队伍,那场面好不威风!

而今,山村都实施了退耕还林,野猪又开始频频露面。农人们也纷纷走出了大山,去实现他们的梦想。于是,山里再也听不到那动听的守号声了。当我怀念这段童年生活的时候,也只有在我记忆深处去寻找,去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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