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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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秦巴山区，毛竹是家乡的一大风景。每年春天家乡的竹笋可算得上是一绝。
春雨潇潇，万物滋润，山林里的竹笋纷纷破土而出，又到了采春笋的最好时节。我们沿着山间小路钻进竹林，满眼都是一片新绿，低头觅，拨草找笋，只见刚探头的竹笋萌出尖尖角，性急的已长成初生犊牛角，映衬着泥土上面湿漉漉的青苔，颇有几分“新绿苞初解，嫩气笋犹香”的韵味。
刚采挖回来的春笋青翠似玉，一层层地剥去外面的笋壳，露出白嫩如宝塔般的鲜笋，无论是凉拌、煎炒还是煲汤，味道都极为清鲜柔嫩。春笋炒腊肉，芳香扑鼻，风味饶人，是我们家乡的风味名菜。春笋、腊肉分别切成薄片，然后分别汆水，前者是为了去涩，后者是让味道不要过咸。用大火姜蒜和辣椒爆香，下入腊肉炒至片刻，随即放春笋一起煸炒，火要用得猛，保持笋的嫩和鲜，再加豆鼓、料酒和适量清水改用中火焖，至汤快收干时即可。清脆的春笋渗入了腊肉的香味，更浓郁可口。这是我最欢喜的一道菜。
如果把春笋切成小圈炒鸡蛋，金黄中透着清新的玉白，那诱人的香气准能把你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让人满口生津。母亲做的油焖春笋也是让人食欲大开的一道好菜。先将春笋去壳洗净、对剖，用刀拍松，切成小段；油锅烧热，放入些许姜末和辣椒爆香；倒入春笋煸炒，再加入适量酱油、白糖和适量清水，大火烧开，烧至汤收汁放入味精，再淋上麻油即可。除了鲜笋，制成的笋干也是我家餐桌上一年四季常见的佳肴，笋干炖排骨、笋干烧河鱼，总让我们“顿顿食笋莫食肉”。
前几天，母亲突然打来电话，说有老家的人进城来，托人带给我一袋春笋。吃着母亲捎来的美味春笋，一股熟悉的醇香在舌尖舞动，荡涤心胸，回味无穷，好似又回到故乡那片长满春笋的竹林。
小时候谷雨前后，母亲总是让我和他一起去采竹笋，一大早，妈妈把我们从睡梦中叫醒，背筐、锄头等工具早就准备好了。我们踏着晨露出发，山路虽然崎岖难行，但山里的空气清新，满山的树木葱葱绿绿，山间开着很多野花，鸟儿起得很早，欢快地鸣叫着，给寂静的山林增添些许热闹。我背着背篓，一蹦一跳地往前跑，路旁的枝叶拂过来，带着风带着露带着热情。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有我妈在我们不觉得孤单和害怕。终于看见了一大片野竹林，这里的竹子不是高耸入云、腰圆肥胖的那种，是瘦瘦细细的、长得不是很高的，细细长长的竹叶儿、竹枝儿，紧紧密密、翠翠绿绿连成片。我脑中闪出疑问，这里有竹笋吗？
我们钻进竹林，露珠儿滴落在头发上衣衫上一片清凉，竹枝儿拉着扯着我们，不让我们前行。竹林里一片寂静，偶尔还能听见山谷里潺潺的水声，鸟们因我们的闯入，扑棱着翅膀飞得很远。踩着松松软软的竹叶儿，就是不见竹笋的踪迹，懊恼的我们一屁股坐在林中。妈妈连忙安慰着我，带着我穿梭在竹林。 不一会儿发现了一根竹笋，竹笋毛乎乎的，露出一点儿尖儿，妈妈刨开竹叶儿，用小锄头把周围的土挖开，对着竹笋的根挖了出来。我说：竹笋好丑。妈妈说，把竹笋的外衣剥了，就是白白嫩嫩的。妈妈又说，竹笋如果长出了地面，就不用挖了，要寻刚冒尖儿的竹笋，这样的才鲜嫩。一根，两根，三根，看着背篓里的竹笋，收获在心里无限扩大。
我们娘俩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采了一背篓竹笋。采满了，用小刀削一点皮，就露出白白的笋肉来，妈妈一边削皮，一边剥。一大背篓毛笋，剥皮后，只有三分之一的笋肉。下山时似乎很快就到家了，没有顾上路途的风景，有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其实就是想赶快回到家，把竹笋洗干净才能入锅。我们把竹笋洗干净，倒入锅中，用大火煮了一个多小时，一股清香味飘满了小院子，估计是笋子煮熟了，妈妈用笊篱把煮好的竹笋捞起来，还要在清水里漂了几遍。妈妈说：如果不漂水，新鲜的竹笋吃起来有点麻味，食用后会觉得不舒服。当我吃着妈妈做的竹笋炖猪蹄，喝着鲜美的汤时，我的心里真的是美滋滋的。
长大后，我在城里买了房子，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每年春天都要回一次老家，家乡的竹林已长成了竹海，竹笋依然在生长着。看到老妈妈白发苍苍，我的心里愧疚不安，再三劝老妈妈到城里来和我们住在一起，她说，她如果走了，这山上的竹子就会越来越少、她现在身体很好的，她要把家乡的毛竹守住。
如今，家乡的生活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在合理保护之余，不知道那一节节美味的春笋，会不会堂而皇之地走向餐桌？不知道春笋会不会依然茁壮繁茂？
春天又来，春雨潇潇，我仿佛梦见家乡的春笋，正一片一片拱土而出，悄悄探出的脑袋，在布谷鸟的叫声里，睡眼惺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