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诵读辛弃疾诗句,又把我带回了那虽然久远,但却难以忘怀的童年。
在童年的记忆里,最难忘的莫过于乡村的夜晚。
花喜鹊在村头老槐树上一扑棱,那颗红透了夕阳一颤悠就落到山的那一边,只留下一片燃烧的霞,红霞又由红变暗,天色渐渐地黑下来。
——夜幕就这样拉开了。这个时候,月亮升了起来,轻轻地挂在天上,淡淡的月光轻盈地落在地上,地上便有了一层薄薄的霜。月亮的周围是一颗又一颗明亮的不明亮的星星顽皮地眨着眼睛。远处,是模模糊糊的高低不一树的轮廓,近处是那些昏暗中忍受寂寞的低矮的小土屋。夜暮来临,乡村的夜晚显得格外寂静,人们在这个时候才慢慢停下一天的活计。这时,那些不知名的昆虫、飞鸟就会两开嗓子尽情地鸣叫。
在大多人眼里,乡村的夜晚是宁静的、美好的,可在我的记忆中却有着他虽有美好的一面,也有另一番记忆,让人留恋,也让人心情沉重…… 童年的夜晚是在奶奶的陪护下度过的。最难忘的就是她老人家让我享受的美丽的乡村之夜,我出生的时候,奶奶已经六十岁了,因兄弟姊妹多,父母要在生产队里挣工分养育我们兄弟姐妹,照顾我们兄弟姐妹的任务自然就落到奶奶身上了,白天就跟随着奶奶,很晚了也不见爸妈回来,总是在这个时候,就闹着要爸妈,这时奶奶就会想着法子在场院里哄着我们,讲一个又一个故事,什么《天狗吃月亮》《熊家婆的故事》《乌鸦和水》……,那些真真假假的故事,直到哄着我们熟睡。在我的印象里,生产队里有开不完的会,奶奶就有讲不完的故事,我真佩服奶奶,一个大字不识一斗的老太太,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故事可讲,每天都听也不烦,而且每次听还要问,后来呢?后来呢?……当我们一个个抵挡不住瞌睡虫的诱惑沉沉睡去,奶奶就把我们一个个抱回床上。第二天一早,我们都会奇怪,怎么到床上来了,昨晚明明是睡在院坝里的。现在想来有奶奶是多么的好呀,那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呀,那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乐趣呀!
我在长大了一些的时候,当爸妈晚上去生产队里开会或分粮的时候,就不顾奶奶阻拦,有时就偷偷跟了去,开始几次队里散会的早,我跟着爸妈一路听着爸爸讲故事,一路踏着月光,走在回家的路上,有时候走不动了,父亲就会背着自己走,感觉真好。有一次队里分粮,我们家分得二百来斤,爸爸背了一多半,母亲也背了一少半,我自然就得自己走了,很晚了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我的眼睛开始打架了,走得琅琅跄跄,这时父亲就将母亲背的粮食倒在自己的背篓里,一个人背着,让母亲背着我,父亲怕我被吓着,让母亲走在前面,父亲还边走边叫着我的乳名,怕我睡着了猛然醒来会害怕,我虽然看不到父亲满头大汗的样子,但我从父亲的说话中可以感到出粗气的声音,就在这时,只听扑通一声,原来父亲被绊倒了,我一下被惊醒了,顿时清醒起来,让母亲放下我,我打着手电筒,父亲和母亲将分的粮食检起来,我不敢再让母亲背我了,让母亲为父亲分下一些,那天晚上我走得很坚强,没吭一声。
我刚九岁的时候,父亲因病去世了,一家人的重担都压在母亲的身上,母亲每天晚上都会忙到半夜半,很快母亲的脸上有多出许多皱纹,鬓角也长出一些白发。
从那时候起,在我的记忆里乡村的夜晚是阴森的,可怕的,乡村的夜晚总是和辛劳和库愁纠缠在一起的,我对乡村的夜晚也产生了一种惧怕感,再也不感到乡村的夜晚有什么好玩。
那时候的乡村夜晚没有电灯,家家户户都是点煤油灯照明。小小的煤油灯,豆大的火焰把屋内照射得影影绰绰。这个时候,乡村人利用这小小的光亮,默默无闻地苦干着。男人们就会为在床上,把孩子吆喝着睡下,就着这煤油灯的光亮,为孩子们捉虱子;女人们收拾好锅碗,准备还第二天要吃的东西,就着这煤油灯的光亮,纳鞋底剁猪草;老人们就会早早地钻进被窝,连煤油灯也不点,想着如何为儿女们省点煤油钱,减轻些负担。有的时候,祖父会不耐其烦地教导子孙们做人的道理,要有恒心,有爱心,有信心;有的时候,父母会教育孩子要好好地读书,不然长大就会牛马一般地在田里劳作。这时,时不时会有几只小老鼠悄悄地从洞里钻出来,从此墙角溜到彼墙角,看主人还遗漏了点什么可吃的东西,大人们会放下原来的所用想法,再去想如何消灭老鼠的办法。
秋季的时候大人要到庄稼地里去守号。山里人的土地大多在山边,秋天庄稼成熟了,自然就会有猪獾、野猪、黑熊什么的来和人们夺食,这也是农人们最头痛的事情。于是各家各户就早早在自己的田边地头搭好看野兽的棚子,无论是天晴下雨,夜晚男人们就会住到棚子里,烧上篝火,时而敲更,时而吹号,在这个季节里是睡不好觉的。遇上夜雨,是野兽出没频繁的时候,也是农人最苦的时候,不仅要多敲更多吹号,还得时不时起来给棚子收拾雨漏。现在想起这些,心里都觉得毛骨悚然, 自己总是提醒自己不再去想,然而就是挥之不去,浑身总会觉得有一丝浓浓的的凉意。
童年已经离去,成长贯穿着我们的生命,乡村的夜晚总是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一抹挥之不去的记忆,乡村的夜晚,它安谧、寂静,它令人回忆,但并不完全都能让人怀念,因为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东西,让我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