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与男孩

孩子放了暑假，提议家中买一台新冰箱。我瞅了瞅使用了十九年依然可以制冷的旧冰箱，解释着说，它还是可以继续用的，就不必更换了。

这台冰箱，是结婚时爱人做为嫁妆陪过来的，一起送到新房里的还有一台全自动洗衣机。洗衣机在十年前就已经不能使用了，冰箱却一直没有出现过大的故障，除了制冷时嗡嗡的响声，以及箱内经常结出厚厚的冰霜，就没有其它毛病使人想起替换的念头。记得婚房特别小，不到二十平米，也就无从谈起摆放炊具每日做饭的事情，冰箱的外包装一直没有拆封，到了秋天，妻说水果零食可以放进去保鲜，在她的坚持下，这台冰箱算是开始履行起使命了。

春节的时候，我买了一套福娃娃年画，一张是戴着西瓜帽的男孩，古装穿戴整齐地在作揖，睁着一双大眼睛，手里提着的一枚金黄色钱币上面，雕刻出“金童赐福”几个醒目的文字。另外的一张是一位小女孩，装束和电视剧里的大家闺秀差不多。一天傍晚，吃过晚饭后，我盯着胖乎乎男孩的那双喜庆的眼睛很久，觉得他总是在向着人们作揖，心里就涌出了许多的不安，莫名地也学着，对他做起了揖。妻在一旁看到，偷偷地笑了起来。后来，搬过三次家，冰箱上贴着的那对年画，就只留下了这个小男孩。有一年春节，妻感慨地说，你瞧，这张年画陪伴了我们十多年了。我仔细地端详起来，是啊，那年把它贴在冰箱门上的时候，孩子还没有出生，如今儿子已经18岁了，年画依然和当年一样，色彩艳丽，画中人物目光炯炯，依旧对着家人做着揖，可真是不容易。妻又唤出书房里的孩子，指着年画说，聪聪你看看，这是我和你父亲结婚那年的春节里贴在上面的，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孩子盯着它看了许久，没有说一句话，若有所思地返回了书房。

每年春节就要快到的时候，扫尘是必不可少的事情，这台冰箱的清理也是其中的一个内容。断掉电源，从冷藏箱开始，把食材依次取出来，然后用浸满洗洁精水的抹布仔细地擦拭仓壁。清理冷冻箱，就不那么容易了，箱内结出的厚厚霜层，已牢牢地把储藏抽屉卡在轨道中，费着力气也看不出丝毫妥协的征兆，只好找来扳手钳子，终是把冰霜敲击下来。望着满满一盆的冰棱，我感叹着揣测，这是需要多少时间才堆积出的坚硬冰层啊。盆中的冰块随着温度的变化在慢慢消融，我的心愈发沉重起来，冰箱默默地在付出，使用者却把它的辛劳一笔挥去……

一天下班后，看到家中客厅挺立着诺大的包装箱，一台崭新的冰箱立在墙边。孩子诚恳地说，这是他买的。我急忙上下打量起来，四开门，巨大的储藏空间，远远超过那台旧冰箱的两倍体积。我呆立在客厅，仔细琢磨起这件事情，孩子这时笑着说，老爸，您是该把消费观念转变一下了。这年夏天，我把蔬菜水果、饮料甜品放进新置的冰箱里。傍晚家人看着电视的时候，就会把保持鲜绿的水果以及冰爽可口的饮料取出来，摆在茶几上。当清爽的汁液润进每个人的嗓中时，我盯着那台旧冰箱，该是考虑寻找回收旧物的人了。

旧冰箱依然在客厅站着，它的对面是新来的伙伴，贴着标签，威风凌凌的对视着。妻总是习惯在旧冰箱中取物，我却会把食材放进崭新的冰箱里。闲暇时，就说咱们把老旧冰箱里的食材放过来吧，她淡淡地回答，改天吧。

夏天过去了，孩子也回到了学校。盯着还在作揖的小男孩，我想，也就是多用几度电的事情了，就让它继续站在此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