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情

莫云是高中同学，路上遇见了，就找了一家茶馆，坐下来叙旧。看起来，他比几年前，沉默了许多，茶壶添过两次水后，这才感慨地告诉我，已经在家里待了好几个月了。望着他迷茫的眼神，我举起茶杯的手，就停留在了半空中。

认识他，是在高二分班的时候。有一次，读自习课，偶然看见他在练习本上，撰写着古典诗词，写出的钢笔字，浑厚强劲、大气磅礴。很快就吸引了我，经过了解，得知莫云已经研习书法有许多年了。后来，又见到他的篆刻作品，就更加对他敬仰起来。在课余的时间里，我们会共同谈起唐诗宋词，讨论作者的人生经历，尝试着勾勒未来的人生。每一次，他总会微仰起头，眼中闪烁出异样的神采，然后有节奏地晃起头，兴奋地述说着古往今来。学生时代是美丽的，也是难忘的，许多年后，这些佳文绝句、琅琅书声，至今留存在脑海记忆中。

高中毕业后，只知道他去了一所技校，就没有更多的消息了。有一次，忽然记起了，于是摸索着，在陡峭的黄土高坡上，寻到了莫云所居住的小院。一位和蔼的老人笑着指向远方说，下了这道坡，再走过一条马路，就是他工作的地方了，你看，楼上亮灯的地方，是他值班的房间。我仔细望过去，似乎有一个身影在窗棂前晃动。告别老者，沿着弯曲的小路，匆匆赶过去。

莫云见到我走进来，惊讶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了这里。我笑着说，去了你家里，这才打听到的。原来，他在这所单位里当通讯员，白天上班后，夜里还要值班，正好可以继续练习书法，这个时候，我看到，在桌面和地角散乱地铺满写好的习作，心里就暗暗佩服起来，毕业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忘初心，依旧在圆着自己的梦。

十年前，我搬到南郊居住，路上恰巧遇见他，于是邀请到家中小叙。茶水泡好后，他品了一口，笑着说，田老弟工作这么多年，还喝这样的茶叶，抽空送你几包明前茶。我尴尬地解释说，家乡寄过来的，喝了许多年了。他丢过来一支中华烟，缓缓地说，有空来办公室坐坐。我小声问，还在那里吧，许久没见到你的书法作品了。他吸了一口烟，得意地说，早就不在那个单位里了，这几年搞点小工程，赚点小钱罢了。送莫云下电梯的时候，他挺着腰板，摆了摆手说，有空多约几位同学聚聚，好久没见了。

我从往事的回忆中醒了过来，这才感觉到，茶叶经过数次的冲泡，已经淡如水了。莫云茫然地说，这几年生意不好做，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心里总没有底，待在家中好几个月，实在是闷得慌，准备着去海南散散心。我安慰他说，忙了这么多年，是该好好歇歇了，人有的时候，在路途中停下脚步，对过去理性地梳理一下，其实也是在向前走的。过几天，工行有一个理财节，你可以过来了解一下，像咱们这个年龄，给自己办理一份养老理财产品，规划一下人生，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这个时候，电话就打了进来，只听见他在电话里连声附和着说，一会就过来取机票。放下电话，他为难地说，实在是不好意思，还没有聊几句，又该告别了，等旅游回来，好好给我参谋一下，唉，是到了好好规划的时候了。我告诉他，时间是10月28日，一定要记着来啊。他诚恳地回答，一定会的。

走出茶馆，街边的路灯都亮了，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的耳边，似乎传来袅袅的曲子，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

仰望星空，似乎看到莫云在灯下伏案疾书，后来，只见到他豪放地掷过一支中华烟，却又彷徨地消失在暮色中。是啊，人生是起伏跌宕的，就如同攀岩者，需要系一条安全绳索，做好了规划，即使上不去，总该还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