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饸饹

饸饹在陕北是常见的面食，有荞面和白面的，臊子的不同，又分肉的和素的。羊肉的简单，一大锅炖的鲜香羊肉块，舀几勺浇在盛着饸饹的碗中，撒上葱末香菜，辣椒油必不可少，鲜美羊汤与嫩嫩的羊肉丁，合着筋道面条，一般人吃上两老碗，手摸着鼓起的肚皮，眼睛还盯在盆中的羊肉汤和冒着热气的饸饹，这是陕北过事情的主食。素臊子饸饹，一般是把洋芋、红萝卜、豆腐切成小块，加入佐料烩出汤，这倒满足了素食人们，也是普通人填饱肚皮最简单的方式。还有一种羊杂汤饸饹，把羊下水煮熟切成丝后，熬出的臊子，汤多肉少，味道独特，既品尝了羊杂风味，又有了饸饹相伴，二十年前，文化沟一处低矮的瓦房中有，后来就找不见了。

这些年，只要有餐馆的地方，会看见“延长原汁饸饹”的牌匾。十年前，认识一位延长朋友，他笑嘻嘻介绍：“亲戚家的延长饸饹，嗯——做的最好。”有一天路过，点了一份来，大瓷碗盛满浑圆的白面饸饹，洋芋、红萝卜丁夹杂几小块瘦肉，满满的实诚，看着邻桌满头大汗饕餮，又听见：“老板，加点面！”受苦人遇见厚道的“延长饸饹”，一定能吃饱，出门在外是不会想家的。

单位在红化沟口，对面是一排平房，几间饭馆挤在烟酒、百货门市中，简单的店名，行人一般不大会留意。两年前，冬天的一个夜晚，加班到了很晚，同事建议吃一碗饸饹，说是延安最好的饸饹。走在昏暗的路灯下，缩着脖子揣测，西沟志丹饸饹、延烟路上旦八饸饹、东大街白雪羊肉饸饹……名气都很大，还有比它们更好的？这样想着，在惠泽小学对面一间矮房前停住，推开玻璃铝合金门，一团热气扑着面，似寒夜中走远路回到家。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在厨房忙碌，热情招呼我们：“你们几位？白面荞面？”听见乡音，我试探问：“您是延长人吧？”得到肯定回答后，好奇的跑到店门外，瞅见夜空中是“孙师傅延长原汁饸饹”九个大字。一大碗荞面饸饹端上来，红褐色面条是很少见的黑荞，营养价值非常高，熟透的瘦肉不见一丁点肥，汤汁油亮亮漫在碗沿，香菜的绿葱白的玉宛如春天，于是在这一片清新中，迎来丰盛的晚宴。

孙师傅是延长县罗子山人，和爱人一起在这里开了十多年饸饹馆，后来顾客多了，中午就会雇一个服务员，他每天有使唤不完的劲头，见着有人进来，总是睁大眼，仔细的问候：“素的肉的？荞面白面？”生怕落下一个字，让客人觉得款待不周。一位勤劳善良的延长人，从黄河边走进城，经过多年奋斗，用真诚的心经营，拥有了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去年，孙师傅的儿子考取了重点大学，每次去饭馆谈起，看着他乐呵呵的表情，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去年的一天，忽然看见饭馆中有一块金色奖牌，在阳光下闪着亮，仔细瞅，上面写着“2018年度延安首届最具特色饸饹面冠军”。我称赞说：“你可真了不起，在偏远的小山沟，能把一件事做的出众，一定付出了许多辛劳。”孙师傅有些腼腆：“只是认认真真，总想着，来这里的是亲人。”几天前，路过这里，孙师傅热情的递出烟，又问吃点啥。我说：“顺路拉个话，从前在省城也见过一位延长人，开着烟酒门市，待人挺和气……”他肯定的回答：“听你提起过，是一位延长人。”

公交车中，窗外的餐馆一个接着一个，心里想，再好的美食，没有家的温暖，也是无味。回头看，“孙师傅延长原汁饸饹”分外清晰，唉——啥时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