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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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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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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

 

郑书元

姑父已经过世二十余载,我不会忘记他对我们家的所作所为。姑父原来是小清河航运局一船工,一九七零年退休,领着国家退休金在老家安度余生。姑父家在当时是继承祖辈家产的主人,小清河邹平段北岸就是姑父的村庄,昔日小清河航运船队,往返济南到渤海羊角沟之间。解放前,姑父家有自己的船只,雇佣不少船工,为他家的水上航运出老役。姑父老家在周边小有名气,是有实力的水上运输船队。

姑父亲兄弟两个继承祖辈留下来的家业,经营着他们的水上货物运输。解放后,国家对小清河所有船队公私合营,船队一律收回归山东省小清河航运局接管经营,姑父和和他的的兄长就成了小清河航运局,拿国家薪资的工人。姑父的兄长身因患帕金森病,辞职回家养病,几年后病故。

姑父一直在小清河航运局当工人,工资要比其他行业的工人要高。姑父老兄弟俩已分家各立门户,姑父家里与其兄长家有天壤之别,姑父的兄长是因病自由离职的,不能享受国家任何福利待遇,子女顶替接班更是无望。姑姑一生无生育,过继了他兄嫂的次子为其立门户。我的表哥自然接了姑父的班。表哥接班前是从事多年的民办教师,因接班辞职。几年后凡是在编民师一律转为国家教师,表哥的工作单位,停运关闭水上航运,他也随之下岗,每月就领几百元的生活补助。他后悔当初不该因为接班而辞退心爱的教师职业。

奶奶生养姑姑和父亲,爷爷英年早逝,奶奶年轻守寡,历尽艰辛将儿女养大。姑姑为姐,父亲成弟,我娘与姑姑同岁,在那个年代,理应姑姑先出阁。那年奶奶为姑姑置办的嫁妆被窃贼洗劫一空,娘在姑姑出阁前嫁给了我的父亲。母亲与姑姑和睦相处孝敬老人,次年姑姑也随之出嫁了。

建国后父亲给姑父所在小清河航运船队打工,姑父是是船主父亲是拉船的纤夫,姑父整日坐船头,管理着他的船队,父亲与那些船夫整日在拉纤的纤夫,饱受纤夫的劳作之苦,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纤绳将年轻父亲的双肩磨出了厚厚的印痕,小清河两岸有父亲和那些纤夫的艰辛足迹。姑父冷酷荷刻,脾气倔强执拗,不和正常人一样,对纤夫们百般刁难虐待,对父亲当然也不例外。父亲经常与姑父抬杠,姑父总是对我父亲耿耿于怀,寻衅报复,处处找我父亲的碴儿发泄,父亲受不了那份窝囊气,当即卷起铺盖走人,回家与娘过着男耕女织的平凡农家生活。

自己小时候常在姑姑家里,奶奶住姑姑家的日子里,我去陪伴年迈的奶奶。姑表哥比我大一岁,两小合还得来,夜里我俩经常睡一个被窝。表哥来我们家时候却很少,我家里没有姑父家富有,表哥的学历要比我深,他是高中毕业,我是只读了两年的初中毕业生。表哥找的对象是女方倒提媒,我的对象是媒人给撮合来的。表哥结婚比我要早,他有了孩子我还没有结婚,原因我们家里太穷。

记忆里的姑父是个敦实的矮矬子,一张国字脸,松疏的两道吊角眉,看上去有些冷酷,尤其是他那张苦笑肉不笑的脸,更是让人害怕,那张严肃的脸正天不见笑模样,就像别人欠他什么似的。姑父退休前我经常去姑姑家,因为我是姑姑的亲侄子,姑姑还是疼我。自己渐渐长大,去姑姑家自然少了。父亲从小就姑姑一个亲姐姐,当然经常去我的姑姑家。姑父退休后,我几乎不去他家了,父亲偶尔去看他的姐姐,从来不在姑父家吃饭,因为父亲与姑父不是一路人,有过争执与分歧,各自抱有内心的怨恨,自然不愿意与姑父接触。

姑父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他家里要比村里其他人家要富裕,俗话说吃饭穿衣量家当,姑父家从来不和穷家主来往,和我家没也不例外,我们本想背靠姑父这棵大树好乘凉,可家里一点儿都没沾他的光,借钱没有,借粮不给。姑父认得干儿子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物,我们一家压根就不在他的眼里,自己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姑父家就蹭顿饭而已。姑父像一只铁公鸡,对我家一毛不拔,在国家三年生活困难时期,我们家经常因缺粮而断炊,一家人性命难保,我和父亲厚着脸皮去姑父家蹭饭,途中父亲背着我,几里路的路程要歇息好几次。姑父家却是另外一个天下,吃穿无忧根本不去顾及挣扎在水深火热中的劳苦大众。

姑父退休后的生活非常安逸,过冬前买上很多的煤供整个隆冬享用。在我的记忆里,姑父冬天守着旺旺的火炉子,屋里养一棵柳桃,生活很有乐趣。姑父冬天习惯饮红茶,柳桃树的盆子里积满了姑父喝过的残茶叶。火炉一边还有盆栽的蒜苗,供他家做调味品。姑父家里室内温度很高,这让我们感觉不出是冬天。我们家里冬天是没钱买煤生火炉的,家里长年累月用柴火做饭取暖,冬天睡在暖融融的火炕上也算知足,根本不能与姑父家相比。

姑父从事的是水上航运工种,工资等生活待遇要比其他工人工资高。姑父的工龄按照建国初期计算,在当时月工资五百来元,在那个年代是个天文数字。姑父的家境在千人的村子经济收入独一无二。姑父是一个即吝啬又是嫌贫爱富的人,家里虽然富裕,但是从来不去救济贫穷的人家。村里有权有势的人姑父都去攀高巴结,纯属那种下眼皮肿胀,根本瞧不起那些贫穷落后的人。姑父更是厌恶他的兄长,忘恩负义,当初要不是兄长给他营造一个铁饭碗,他也不会有后来的一切,可惜他的兄长患病早年病故,家里孩子又多,遗孀领着她的孩子们艰难度日,姑父根本就不去照顾其兄长一家的。

姑父家不但家底厚,而且房子在村里也是独一无二的,建房的基石全是用国家的船队从济南青龙山托运来的。生产队时期,凡是上级下派的工作组都住他家,姑父家成了“招待所”。有一次姑姑包水饺,招待驻村干部,包子馅里不经意放上了桐油,工作组的人员耽食全部中毒,多亏抢救及时尚没有生命危险。在当时要是发生误食中毒事故,上级必须追究有关当事人的责任,由于姑父在村里“德高望重”才免于追究,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保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当事人还得被当地派出所拘留。

俗话说虎老了不吃人,人也是这样。姑父年老了不再把钱财看那么重,可是经他挣下的家业之财富不会轻易施舍给他人,虽然他的儿子是从兄长过继来的,但是还想留一手。姑父非常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他,过年还得去姑父家给姑姑拜年,不看僧面看佛面,姑姑是亲的。改革开放后我家里过上了好日子了,生活富裕了,不需要去央求姑父家周济我们了,其实在我的记忆里就没有得到他家的半点恩惠。表哥顶替姑父接班,在姑父的原单位工作,几年后航运局停航,表哥自然然下岗,成了一位失业人员。我由民办教师转为国家教师,工资待遇很高。我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创建了他的建材公司,有车有房,目前我们家境要超过姑父家,这让表哥一家刮目相看,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姑父退休后患严重支气管哮喘,平素与酒烟无缘,除了清淡的饮食与茶相伴。冬季姑父的哮喘病严重,不能随意走动,就像一尊弥勒佛端坐犹如一口铜钟,他那副庄严的神态让人望而生畏。姑父那张不善于说活的嘴,极少开口发话,偶尔一句,就像皇上的金口玉言。姑父那张严肃的脸始终不露任何表情,真是让人难以琢磨。那年冬天,姑父的哮喘病加重,要不住院治疗就怕过不了冬,姑父还是依赖自己的原工作单位,让表哥带他去济南小清河航运局交涉就医。当时小清河航运局已经不存在了,姑父一气之下着急病情加重,故于省城,还是表哥托人将其火化,最后,表兄捧姑父的骨灰悲痛而归。

那天,我携妻参加了姑父的葬礼,看到姑父的遗像欲痛无泪,欲悲无声,看到年迈痛失老伴的姑姑还是抱着她痛哭一场。从此姑父在我的眼前永远消失了,留下的是对姑父的怨恨,我可原谅逝者,愿在天堂的姑父来生转世,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心地善良,为人和善,让大家尊重的人。祈祷我的那位姑父一路走好,天堂没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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