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汉爷

疯汉爷 

山东 淄博 郑书元  
  “狗夺儿”是他娘给起的乳名，谁也想不到他长大后竟成了一个疯汉。因为他在村里辈分大我小时候习惯叫他疯汉爷。
  狗夺儿这个名字还有一个故事： 狗夺儿娘生下他刚出满月，他不慎从床上掉下来，立刻就被家里养的大黄狗叼走了，幸亏她娘及时发现，立马从狗嘴里夺下了他，家里人就给他起了个乳名——狗夺儿。大黄狗很快就被主人处理掉了，村里人都说狗夺儿是大命的，从此，他就成了爹娘掌上的明珠。他从小天资聪明，智慧超人，是一个难得的小奇才。就因那时狗夺儿家里穷没能力供他继续上学，只读了三年私塾，就帮家里人下地干活了。十多年过去，狗夺儿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儿，再后来爹娘为他娶妻成家，一年后他们有了一个活泼开爱的儿子，全家人沉浸在喜得贵子的喜悦中。
   正当这个并不富裕之家沉浸在欢乐兴奋之时，狗夺儿的爹在田间劳作时不慎跌入深水井中，因得不到及时救助而溺水死亡。不料一年后，狗夺儿的娘在一天夜里突发心梗而撒手人寰。家里接二连三遭受了灭顶之灾，他媳妇也一气賭下，抱着还在吃奶的孩子远嫁他乡。这时狗夺儿一时想不开，看着破碎的家庭，患了精神分裂症，从此，狗夺儿疯了，成了让孩子们望而生畏的一个疯汉。
   狗夺儿真的疯了，但是他并不伤害村里任何人。他每天总是默默无闻，那身脏唧唧的破烂衣服，从他身上看不出春夏秋冬的变化。他那蓬松无序的遮脸长头发，真是人不人鬼不鬼，村里人并不害怕他。尤其是我们那些小孩子们，只要看见疯汉来了，吓得喊叫撒腿即跑，各自跑回自己的家里把大门关的死死地，生怕疯汉追来。我小时候，有时任性撒泼爹娘管不了我，娘就吓唬我就说疯汉来了，霎时我就老实了。你别看，当时的疯汉——狗夺儿，还是专治小孩子淘气撒娇的一项专利，这个疯汉爷在村里还有一定的恐吓市场。
   因为狗夺儿是个疯汉，当时国家还没有那份救助，所以就信马由缰，只要到了饭时，他无论蹭到谁家，人们都会给他一点吃的，他也似乎不知饥饱，只要人们给他吃的，他拿着边吃边走，好像怕人们厌恶他似得。随着日月的流失，狗夺儿已经成了一位疯汉老人。因为他的辈份在村里较高，所以我们那些小孩子都习惯叫他疯汉爷。他自己依然住在那间祖辈留给的那间破土坯屋里，也没有屋门，更没有任何炊餐具，屋内的墙角下铺着一层柴草，这就是疯汉爷的床铺了，上面只有一床露着黑棉絮的脏被子，这便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疯汉爷真的老了，腿脚越来越不利索了，佝偻着那弯曲的腰背，每天蹒跚的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孩子们见了并不像以前那样怕他了。我曾记得有件事让我们难忘和害怕。夏天，是人们洗澡捕鱼的最好时机，有经验的人都会用手抓鱼儿，谁要是抓到了鱼就把鱼扔到池塘的岸边。我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条筷子来长的鱼儿，就随手把鱼扔到了岸上，恰巧扔在了疯汉爷的身边，只见他抓起鱼儿就像饿虎吞食，转眼间就把我抓的那条鱼吞进肚里。至今我还回想起疯汉爷吞食生活鱼的情景。
   年关将至，人们好几天不见疯汉爷的踪影，人们忙于过年也没去顾及那位疯汉爷爷 ，人们没有忘记他，当人们纷纷给他送年货时，才发现疯汉爷爷不知啥时已经离开了人世。村里人不顾年关即将到来的繁忙，为疯汉爷爷举行了简单的葬礼，用一领秫秸箔把他尸体卷起来，抬到村外一处空闲地掩埋了，从此，疯汉爷爷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留给人们的是村里人对他的记忆和怜悯。
   数年后 ，来了一位英俊小伙，他就是疯汉爷爷儿子，前来祭祀他的疯汉亲爹。他在父亲的坟前烧了很多冥币，祈祷已去天堂的疯汉在天堂顺安，带去他娘抛弃疯汉爹的一份忏悔。燃烧的纸币氤氲在黄昏的残阳下，袅袅的升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