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书元
农历逢五排十的镇大集上,有一位头戴鸭舌帽,身穿黑色工作服的聋哑人,默默地守着他的地摊,身边一堆参差杂乱的工具,散落在他的身边,此时,他正在招揽修理生意,旁边有一些等待修理炊具的人,盯着聋哑人巴的举措。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字,都习惯叫他哑巴大哥。他在集市上经营了二十多年的修理生涯。
我第一次在大集上看到那位聋哑人,是在二十多年前,那时我家的炒勺把柄坏了,妻子又舍不得丢弃,就让我拿到集上找人换个新勺柄,于是我就找到了哑巴的修理地摊上。在他的身后有一辆破烂不堪的旧自行车,后座上面有个条编的篓筐,地下摆着的一些修理工具,这便是他的全部修理家当了。看上去他当时大约十八九岁,我和他打招呼他不应,才知道他是个聋哑人。他很快就给换好了勺柄,我很满意,给他钱,他伸出了一个手指,我当时不明白他要收多少钱,他便拿出了一元钱在我面前一晃,我顿时明白了,付给他一元钱,并对他做了个谢谢的动作,他笑了。这是我第一次与那个聋哑人打交道。
随着岁月的流失,聋哑人的手艺越来越精湛,找他修理家什的人也越来越多。每逢镇大集,人们拿着用坏了的炊具,餐具,来找他给修理。由于他干的活儿实在,收费还低,人们从不与他讨价还价,他要多少就给多少,但他从来不多要。时间长了,人们对这位聋哑人,越来信任和尊重,凡是需要修理的、更换的家什都拿到集上找他做。于是,哑巴的活儿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好。有时当天做不完的活儿,就带回家做完,下个集给带来。我不至一次让他给修理炊具餐具等家什了。
不知过了多少年,一辆脚踏三轮车,取代了聋哑人的旧自行车 ,生意越做越大,活儿越来越多多了,顾主涉及到镇驻地周边村庄。人们把平时用坏了的饭锅、菜勺、水壶等,带到集上找他换个底,换个提手,是家常便饭之事,修好拿回家当新的继续用,庄稼人历来就有勤俭节约的好传统。时间长了,人们也懂得了哑巴的手语,在让他修理家什前,他首先伸出手指表示收多少钱,只要你愿意,他就给你做,总是先小人,后君子,非常仁义。第一次找哑巴修理家什的人,不懂哑语,旁边的人就会帮他做免费的翻译。
几年后,哑巴靠他精湛的手艺和热情的服务态度发了 。一辆机动三轮车代替了那辆脚蹬三轮车,生意的范围逐渐扩大,他也捎带做起了白铁制作生意,他的地摊上摆着他亲手制作的生活用具,如;水桶、火烧芯,铁簸箕、烟囱等。由于他用料好,做工精细,人们都乐意买他的自制成品。光阴荏苒,昔日的聋哑人已经成为一位成年人了。有一天,我在集上看到了他新婚不久的妻子,一位漂亮的农家媳妇。她情愿嫁哑巴做妻子,或许是他的无声世界生涯感动了她,才是这位农家女孩的理智选择。
数年后,人们在集市上看到了聋哑人的白色大头汽车,他的儿子也渐渐长大了,为他开车赶集,帮他料理生意。一晃二十多年,哑巴的儿子继承父业,与他的聋哑父亲经营他们的修理营生。在很长一段时间,人们不见了在大集上做修理的哑聋父子,人们作出种种猜测,牵挂着他,有好多家什等他来修理,可是,他就像从人间蒸发一样。事过半年之后,在集市上人们又看到了哑巴一家人。具他的妻子讲,哑巴患过一场大病,由于县民政局扶持帮助,在热心人的捐助下,为他治好病,挽回了他的生命,使他再度人生,重操旧业,服务民众。当人们得知哑巴的病情后无比庆幸和同情,越发敬佩他了。他也因祸得福,生意越来越兴隆了。
人们非常赞佩聋人的手艺,每当他为人们做完要做的活儿,得到的是顾主满意和夸赞。与他打交道,就像一位正常人一样,无代沟。他的地摊上时常有人们送他的水果等物,哑巴很倔强,从不接受他人的恩赐,是人们强塞给他的。有时,一点小活他都不要手工费,所以人们感激他。二十多年来,这位聋哑人已经与人们接下了深厚的友谊之情,几乎家家都让他修理过家什。他几乎成了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手艺人。
最后见到聋哑人,是我骑电动车赶集,电动车的钥匙坏了,我去他那里配了一把钥匙,老顾主了,哑巴摆手表示不要钱,我还是强给他扔下三元钱走了,并用手机给他留了一个纪念。此时,只见他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诧异的望着我远去的身影。我退休到孩子那边,每次回老家赶集,我都去哑巴原来的地摊去看他,不是找他修理家什,而是去看看那位无声世界里的聋哑艺人,那位从事二十多年地摊修理生意的老熟人,老朋友。让我失望的是再也没有看到哑巴的身影。
至今,人们仍旧牵挂那位不知名字的聋哑人,他那精湛的修理技术,他那执着的人生感动着所有接触过他的人。聋哑大哥你现在在哪里,现在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