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娘情深

郑书元

斌子从娘肚子里出来三天，娘就因产后大出血死了，斌子是吃着姐姐奶长大的，是姐姐养育他长大成人，才有了今天的一切，姐娘情深。

姐姐比斌子大二十岁，娘生斌子前姐姐已嫁人，并有了比斌子大两个月的儿子。斌子的爹娘晚年得子，为他姐姐添一个小兄弟，全家乃庆贺之事，可是不幸的是斌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娘的模样，更没有吃到娘的奶水，娘就含恨离他们而去。老实巴交的爹也因娘的突然离逝，一时想不开而服毒自杀了。厡本一个幸福的家庭，就这样解体了。姐姐可怜小弟弟斌子这个没娘爹的孤儿，依然把我抱回她家抚养，她把小弟弟视为亲生儿子对待。当时她家里还有吃奶的儿子，斌子的突然到来无疑再为姐姐一家增加一份艰难的重负。

姐姐像一位母亲的爱几乎全部倾注在了斌子身上，由于弟弟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身子非常脆弱，姐姐每每都是先喂饱他，然后再去喂她的孩子。在两个孩子的啼哭声中，夹杂着不同的伤哀，斌子是吃饱了撑的哭，而姐姐的孩子则是饿的哭。姐姐的奶水同时供给两个孩子吸吮，他们两个几乎要把她的乳房吸瘪吸干。姐姐的孩子闹夜，弄得她彻夜不眠，哄哄这个拍拍那个，有时轮流抱着他们两个孩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直到天亮。姐姐为斌子他们付出了比其他母亲更多的心血。

姐姐的孩子不到八个月就狠心给他断奶了，她把自己孩子省下来的乳汁全给了斌子，而刚断奶的孩子就像经过一次生死考验，根本不能进食，姐姐只好把饼干嚼碎喂她的孩子，渴了用瓶子加上水装上塑料奶头让孩子当奶头吸吮。孩子彻夜的啼哭几乎流干所有泪水，声带嘶哑，让姐姐心如刀绞一般，最后狠心把她孩子的奶给彻底断掉了。姐姐的家境并不好，上有年迈的公婆，下有两个孩子，老实憨厚的姐夫无多大能耐，好赖能与姐姐勉强支撑这个家，本来并不富裕的家加上斌子这个累赘，更是雪上加霜。就这样，在姐姐的偏爱下，斌子结束了难忘的哺乳期，成为一个发育正常的孩子，而姐姐的儿子（斌子的外甥）却瘦骨嶙峋疫病多多，就是因为他，姐姐的儿子才成这样的。

在斌子七岁那年，他与姐姐的孩子一起背着书包上学了，在外人眼里他似乎成了哥哥，而他的外甥却像弟弟，这就是不同发育的反差罢了，因为姐姐几乎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斌子，从而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姐姐的儿子始终拿斌子当弟弟对待，事事处处都让着他，他的学习成绩比斌子要好，他在学校护着斌子不让别的同学欺负，在家里一切全由着斌子从不与小舅争执，在学校斌子他们俩同在一个班级，同在一张课桌上，这是姐姐的旨意，请求老师这样安排的，目的就是让她的孩子照顾她的小弟弟。俩孩子俩从小学到初中始终没离开过，他的学习也在不断进步，斌子俩每学期都能领奖状回家，这也是对姐姐的汇报和安慰了。

他们顺利的完成了初中学业，中考以优异成绩被县一中录取。当他们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传来了斌子姐夫在外地打工不幸遭车祸的噩耗，全家人顿时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姐姐绝望了，他们家的天塌了。姐姐强忍悲痛处理完了丈夫的后事，斌子撕碎了高中录取通知书，就决定外出打工挣钱来维持这个家，当时斌子却挨了姐姐一个耳光，她哭着把他训斥了一顿。最后还是让她的儿子跟着村里外出打工的人走了。就这样斌子上了高中。高中三年的学杂费全是他那位“哥哥”（外甥）供给的，三年里姐姐更是为他付出了很多很多，从她那饱经风霜的皱脸颊上，斌子读懂了姐姐曾经为他们付出的艰辛。

高考结束，斌子顺利被省城一所重点大学录取，当他接到入学通知书的那天，斌子和姐姐相抱大哭一场，惊动了左邻右舎。在外打工的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的“哥哥”请假特意来为斌子送行。夜里姐姐对他叮嘱了很多很多，“哥哥”也鼓励他完成大学学业，将来找份好工作，找位好妻子成家立业，好好孝顺老人。那天早晨斌子在姐姐的泪水中离开了这个家，由她的孩子送他去省城，直到在姐姐的泪水中消失。

在大学的学习生活似乎要比在高中轻松一些，但是斌子特别珍惜这份来不易的时光，每逢假期他就找个活，挣点学杂费弥补一点燃眉之急，费用主要还是靠家里的供给。由于斌子勤奋努力每学期都拿到学校发的奖学金，并加入了党组织。每当取得这些他都在第一时间告诉远在家里的姐娘，让其共享带去的欢悦。就在斌子读大四那年的春天，突然接到了姐姐病危急回的电话，于是，他立刻向学校请假，火速登上了回家的列车，当他第二天到家时，看到的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姐姐，斌子立刻双腿跪在床下，搂着姐姐的脖子嚎啕痛哭，一边哭一边喊：“娘、娘，我来晚了啊！”……原来姐姐患的是肺癌晚期，姐姐瞒着没有告诉斌子，自己舍不得花钱去治疗，自己忍痛撑着，才到了今天。姐姐在弥留之中似乎听到了她弟弟的呼喊，微微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孩子，我不是你娘——我是你亲姐姐——咱娘生下你——三天就没了——你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姐姐慢慢地合上了双眼安详的离去。他喊着：“姐娘——姐娘——或许她在最后听到了他那声嘶力竭的哭喊。

大学毕业后，斌子没有考研，找了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娶了一位贤惠的漂亮妻子成家，同时他们也帮那位为他付出的哥哥（他的外甥）成了家。每当携妻回家都要到爹娘的坟前祭奠老人——那曾经为生他早逝的亲娘，更不忘从小吃她奶水长大的姐姐，他终生不忘的姐娘。

姐娘，您安息吧！

将此文献给所有疼爱和抚养弟弟妹妹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