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书元
我写的老仓是他的乳名,是族上的一位长辈,村里人都习惯叫他老仓。
老仓兄弟好几个,爹娘为了家业兴旺分别给他们的孩子取名为:谷子、粮食、囤、和仓等乳名。老仓在他们兄弟几个中最小。兄弟三人都陆续结婚成家,由于种种原因就把他的婚事给耽搁下了,父母也带着终生的遗憾先后离开了人世,同时也愁坏了三位兄长。直到他病逝,终生未娶,孑孓一人度过了一生。
老仓叔这人并无生理缺陷,一米七几旳个儿,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话语有些沙哑,因为兄弟们多家境又不好。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干起活来却有一把力气,有一股憨劲儿。他跟别人学了一手木工手艺,能自己做简单的桌椅板凳,可拿到集市上卖几个钱来充实自己的生活。平时村里谁家有盖屋修房的他都去义务帮忙,不要工钱就为吃顿饭别无需求。我家建房时老仓叔还来帮过忙,工钱分文没要。
老仓叔在村里人气挺好,虽然单身一人,但是人们从不拿他当外人看待。他脾气有些古怪,是出了名的犟橛子一个,凡事要与别人犟起来没完没了,直犟的自己的声带都嘶哑了,面红耳赤不了了之。大多数人还真是犟不过他,甘拜下风算了。我也试着与他犟过,但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不值得与他去消磨唾液。不过有时他还能犟到点子上。茶余饭后村里有不少人找老仓叔去抬杠,与他犟起来没完没了,最终不亦乐乎拂袖而去。我偶尔也去凑个热闹,帮助起哄看热闹。
老仓叔这人不光犟还固执得很。他父母在世时曾为他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兄长们也为他费了不少脑筋,还是没有找到合适对象。偶尔还有倒提媒的,女方看上了他的木工手艺,是一本万利的发家途径,可是他都对媒人的介绍却听不进去,不了了之,此后就没人再去为他的婚姻操心了。偶尔一次送到门上的好事也给吹了。有一天晚上,村里来了一位流浪女,好心人把她送到老仓叔家里,让他白拣个媳妇,可是他就是不接受,他为流浪女子烧水做饭,热情伺候那位不幸离家出走的流浪女。第二天早晨他就把那位流浪女子送走,还千方百计不辞辛劳为那位走失的女子找到了家。他的这一举措让不少的人赞佩不已。
老仓叔这个人自来有嗜酒的不良习惯,凡是给人家干活免不了吃饭喝酒,可是他喝起酒来就什么也忘了,黏起来没完没了,主人知道他的毛病,更不去和他去计较那些,就事事顺着他,因为他光棍一条,就同情怜悯他。老仓叔这个人喝醉了从不借酒寻衅闹事,就是喝醉了好哭,劝他也不听,有时人们就任意让他尽情发泄,这样总比憋在肚子里要好些。事后他也懊恼不止,去为他人赔情道歉,时间久了人们也不再去怪乎他了。
老仓叔一个人过习惯了,一切变得非所欲为,对自己的日常生活马马虎虎,随遇而安。自己本人更不修边幅,穿着脏唧唧的衣服,自己懒得去洗,特别是他的头发几乎一年不理一次,头发长的能扎着小辫,外人看上去就像个疯汉,不知道的人还真的拿他当疯汉呢!他做饭的灶是在火屋里挖一个坑放上一口铁锅也无烟囱,每逢做饭屋里烟雾弥漫根本进不去人,也不知道他是咋做熟的饭菜。他睡觉的地方更是窝憋,四周用土坯砌成,里面放些柴草什么的,这样冬天又暖和又省被褥。其实晚上他在外边玩够了,回家和衣倒下就睡,有时连灯也不开。这就是老仓叔的生活起居。
前些年,村里人非常同情可怜的老仓叔,自动捐资帮他翻盖了两间简易新房,从此他有了自己的新家,人们期待他晚年能找一个老伴,相互照顾,走完各自的余生,可是一直无缘,也就顺其自然了。这时候疾病还是找上了他,他一直不去医院就医,就这样硬撑着,到后来实在撑不住了,才让他的侄子送他去医院就诊,医生诊断结果是胃癌晚期。由于他犟得很,没有住院回家来保守治疗。他很少吃药也几乎不吃药,没有输过一次液,以他那犟脾气与病魔抗争,我也去看他几次,给他送去一份宽慰,当时可以看出他对于死亡并不恐惧,虽然人们对他隐瞒了病情,但是他心里明白,在静静地等待着离开世界的那一刻。
就在那年的腊月十七日凌晨,老仓叔还是走了,人们为他举行了简单的葬礼,为他送行,愿他一路走好,去天堂过年了。